咚咚咚。
院外響起有節奏的敲門聲。
崔徽還以為是祈元良去而複返。
披上禦寒衣物去開門,門外之人的麵孔驚得她天靈蓋發涼。若非理智尚在,她早就將大門關上了。崔徽暗中攥緊門栓,佯裝疑惑,借燭火仔細辨認來人身份:“你是?”
崔徽不太確定地喊破來人的真實身份。
“梅女君?”
燭火下的梅夢比平日更顯穠麗。
宛若枝頭極力綻放的紅梅,美得驚人。
“深夜上門打攪,崔夫人勿要見怪。”門外的梅夢紅唇輕啟,笑如春山。抬起纖纖素手,將半遮半掩的帷帽薄紗完全掀開,露出那雙看狗都深情的嫵媚眼睛,崔徽被這般絕色攝去了心神,愣是說不出拒絕怪責的話。
崔徽咽了咽口水。
側身讓開,示意對方進來。
“不會,隻是詫異女君為何在此。”
崔徽知道梅夢是文心文士,也知道普通人在文心文士麵前藏不住心裡話,她死死克製著自己的心聲,以免泄露不該泄露的內容。
梅夢將帷帽摘下,隨崔徽入內。
“為了一些私人事宜。”
崔徽和梅夢隻是點頭之交,偶爾碰見,二人也因為梅夢輔佐的主上跟崔氏家主的關係而默契避開。她們的關係不足以崔徽打聽對方的私事,這個話題隻能點到即止。崔徽另起話題:“不知女君深夜到訪,所為何事?倘若是為了崔氏,我與他已和離多年。”
梅夢道:“非是如此,是為夫人而來。”
崔徽低頭看自己,不解:“為了我?”
她跟梅夢並無交情。
梅夢這個節骨眼上門恐怕不安好心。
崔徽隻盼著祈元良安排的人聰明點兒,儘快將梅夢上門的消息送過去,千萬彆牽連自己。梅夢怎麼說也是貨真價實的文心文士,若有惡意,自己有十條命都不都她殺的!
“他鄉遇故人是喜事!聽聞夫人與崔家主和離,多年來杳無音訊,未曾想會在此地碰見夫人。白日聽家仆說在浮姑城內看到了你,原以為是他看錯了,沒成想是真的。”
崔徽根本不信她的鬼話。
哪有人拜訪是大晚上上門的?
她倆的關係有好到梅夢聽到自己的下落,就迫不及待來一探究竟?儘管心裡不信,但崔徽嘴上仍與梅夢周旋寒暄。若撇去二人身份尷尬,時間尷尬,談話還是挺愉悅的。
梅夢是個很善談的人。
二人交談,幾乎沒有冷場尷尬的時候。
哪怕理智告訴崔徽,眼前的梅夢有問題,但談話過程總是不自覺地忘記這點。總的來說,梅夢是個無法讓人討厭的人。崔徽本身就喜歡漂亮的人,梅夢的顏值能上大分!
聊天內容很多。
包括但不限於戚國局勢、世家八卦。
梅夢還帶來崔徽二子一女的近況。
崔氏有意給長子相看門當戶對的女君,次子學業考核優秀,小女兒在世家圈子有了名聲,聽說不少高門大戶的主母都有意想跟崔氏聯姻,甚至有人家已經開始試探崔家主的口風,但都被崔家主婉拒,他還將三個孩子帶在身邊教養。說起崔家主,梅夢又閒談似得提及崔氏族老希望崔家主能再娶一位主母。
崔氏家大業大,沒有主母真不行。
崔徽詫異:“他還沒成家呢?”
梅夢道:“條件不太好。”
婚戀市場的滯留貨。
崔徽表情有一瞬的微妙。
她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前夫條件不太好的,不過說這話的人是梅夢,又很合理。
前夫優點很明顯,正值壯年,崔氏族長,權力、地位都達到當下階段的天花板,但這些隻能證明他是個成功男人,卻不能證明他是個合適的丈夫。他在婚戀市場的缺點也明顯,和離兩次,膝下有二子一女皆為嫡出,門當戶對的年輕女郎嫁過去能有啥好處?
與其嫁給他,還不如盯上他兒子。
門當戶對的瞧不上,門戶小的夠不上。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很要命。
崔家主原配是戚國國主。
鬼知道戚國國主對以前用過的男人是啥態度、有無舊情,自家女兒嫁給他,真不會礙了國主的眼?國主不會給自家偷偷穿小鞋?
因為這些原因,崔家主現在還單著。
崔徽頷首讚同梅夢的話:“這倒也是,他都是二子一女三個孩子的爹了,長子開始議親,用不了幾年都有人喊他阿翁了,再娶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君,確實不太妥當……”
崔氏主母也未必是崔家主的妻子。
還能是崔氏宗子的宗婦。
崔徽知道梅夢好酒,湊巧後廚有酒。
給她斟滿,廳內一時酒香四溢。
梅夢輕嗅兩下,眼睛一亮。
“好酒!這居然是最正宗的靈釀!”
“靈釀?”
梅夢迫不及待嘗了一口,不多會兒,兩團淺淡粉暈浮現,將她襯得風情無限。崔徽都沒喝酒,光是看著梅夢這張臉就有了醉意。
“靈釀是康國特產,極難買到。”
黑市能買到的靈釀基本摻了水。
哪怕是梅夢也沒喝過幾次正宗的。
其他地方早就被炒得千金難求。
崔徽想到後廚隨意堆放的十來個積灰酒壇,對梅夢說的“極難買到”持懷疑態度。
不多會兒,梅夢一人就乾了兩壇酒。
雙眸盈滿了朦朧水霧,整個人姿態慵懶隨意,似乎連發絲都透著嫵媚勾人。崔徽一瞬不瞬地看著她,梅夢將不知何時滑下肩頭的衣襟往上拉了拉,笑容透著幾分嬌憨。
“夫人在看什麼?”
“燈月之下看佳人,比白日更勝十倍。”崔徽吞咽口水,“女君白日便是天下少有的絕色,如今再看,便是我這女子也心動。”
梅夢被她直白誇獎逗笑,她帶著笑意湊近崔徽,吐出清淡酒氣:“早知夫人如此有趣,該早早與您結交,或許能為閨中密友。”
崔徽道:“現在也不遲。”
梅夢欣喜讚同:“夫人所言甚是。”
沒有摻水的靈釀很容易醉人,梅夢又不舍得用文氣化解酒意,三四壇過後,她已經半醉,醉眼迷蒙。崔徽作為普通人醉得更快。
腦子昏沉著抵在梅夢肩頭。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什麼。
崔徽連自己什麼時候睡下都不知道,隻知道醒來的時候,梅夢手背抵著額頭,手肘支著桌案,閉眼睡得深沉,睡顏恬靜。自己則枕在對方小腿,將她裙擺壓出了明顯褶皺。
屋內酒氣淡了很多。
崔徽爬起來,揉著宿醉後漲疼的太陽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