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似乎連上天也要附合他的看法。
原先寂靜的天幕有雷聲炸響。
聲音響亮到地麵都有些許感應。
第一聲響起的時候,眾人並未反應過來,直到第二聲第三聲第四聲……有武卒奔跑著過來報信:“報——將軍,外頭不好了!”
天象有異,妖孽作祟。
上南郡上空正有無數黑色雷雲彙集。
這根本不是自然現象而是人為!
方衍等人顧不上折衝府兵丁被調走的事兒,意識到這是敵人出手的前兆,當即奔赴前方。上南郡各地猶如熱油滴入沸水,四濺炸鍋,庶民奔逃歸家,在愈發厚重可怖的雷雲之下瑟瑟發抖。行人驚慌失措,街上隻剩一片狼藉,有人口中高呼“敵人打來了”。
各地亂成了一鍋粥。
有些人夾雜其中顯得格外顯目。
他們不僅不逃,不懼人群踩踏和衝撞,反而仰頭看著天幕雷雲,雙膝跪地,雙目盈滿熱淚,口中虔誠呢喃,叩拜什麼。這種人不是一個兩個!上南郡各地都能看到他們!
“是老天爺發怒!”
“蒼天啊,請睜眼看看吧!”
這些人還有行為瘋癲的,掙脫開同伴阻攔,雙手猛地撕開衣襟,袒胸露懷跑出去,五官隨宣泄咆哮而猙獰扭曲:“都來啊——”
天幕之上醞釀的雷雲仿佛要回應他的話。
轟得一聲,直直劈打下來。
徑直打在城外升起的屏障之上。
屏障漾開一圈圈漣漪,迅速歸於平靜。
雷聲在頭頂百丈距離炸開,那聲音幾乎能將人耳朵震聾。城內各家紛紛變臉,這個陣勢足以證明敵人已經兵臨城下。殊不知,方衍等人奔赴前線還未看到敵人的影子呢。
敵人沒影子。
但頭頂的雷雲不是假的。
雷雲蔽日,大地歸於黑暗。
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這會兒三更天了。
方衍下令全軍戒備:“斥候可有回稟?”
“還未有消息。”
斥候也查探不到敵人蹤跡。
方衍不僅沒有放鬆,心情沉重三分。
敵人還未出場就弄出這麼大陣勢,一點兒不怕打草驚蛇,可見是對實力極有信心。他看著頭頂的雷雲,記憶仿佛一下子被拉回那一日,身體不受控製地細顫。他咬緊牙!
“再探再報!”
斥候自然是查探不到的。
敵人主力跟他們尚有一定距離。
少女原先還以為賀述要在這裡休整一下人手,再一鼓作氣發動突襲,孰料他就沒動作了。不多時,賀述身邊的五等大夫過來將他們三人領走去見賀述:“家長見你們。”
少女看著臨時搭建的祭台,祭台之下灑滿一圈熟悉的猛火油,武卒手持火把將此地包圍起來。賀述這會兒就站在祭台之上,眸光不帶一點兒情緒看著三人,問:“時至今日,你還是不肯告知賀某,你的真實身份嗎?”
這話是問少女。
少女道:“什麼真實身份?”
這是準備裝傻充愣到底。開玩笑,自己能讓賀述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人可以死,但死前不能授人笑柄,打死都不能說出來。祈善能預料自己前腳死,後腳死因就會傳遍仇人圈和友人圈,眾神會分社也能笑他幾十年。
賀述見祈善不想說,也不勉強。
“既然執意要當糊塗鬼,死得不明不白,賀某也成全你。來日黃泉再聚,你我再小酌一杯。”他說著,一步步走下祭台,押解三人的武卒則將三人推了上去,“再會!”
少女被推上祭台才看清上麵紋刻內容。
哂笑道:“賀不作,好大手筆。”
這是準備一口氣將他們三個都獻祭?
“求神問卜都需祭品,更何況是請神相助,滌蕩濁世?自然要用最好的祭品昭示誠心。以身獻祭是爾等的福氣,若非死祭不足以表示誠意,賀某又豈會冒險活祭?”賀述神色坦蕩看著三人,既無輕蔑,也無狂傲,眼底有的隻是些許悲天憫人,“你說如何?”
“說?說什麼說?說你弟!”被五花大綁的少女不雅翻了個白眼。賀述的文士之道果然走了歪路,發動圓滿狀態居然要獻祭活物。
賀述被罵了也不還嘴。
他隻是抬手接過五等大夫遞來的弓箭。
箭簇點火,開弓瞄準了少女。
“請——”
“雷公助我!”
話音落下,箭矢離弦。
一箭洞穿少女心臟,箭簇火苗接觸到祭台猛火油瞬間,火焰轟得爆發,可怖火龍頃刻吞噬整個祭壇,將三人吞沒。火焰升騰衝天,形成一道光柱貫穿天地,又刹那消失。
跟隨而來的是狂風大作,烏雲密布。
附近山林被勁風吹得壓彎腰身。
雷雲聚集往上南方向移動。
賀述小口喘氣,臉色肉眼可見蒼白幾分,一旁的五等大夫將他攙扶住:“家長!”
五等大夫抬眼看去看升起陣法的結界。
八麵結界湧動著無數雷霆圖騰。
結界呈半透明,他能清晰看到裡麵肆虐的火焰,卻看不到活物被燒時的掙紮動靜。莫說動靜了,便是連慘叫都聽不到一聲。
康國的人,嘴巴這麼硬?
賀述胸口喘息起伏卻大了不少。
道:“無事。”
“三人都死了?”
賀述道:“逃了。”
什麼時候逃的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將祭品獻上去的瞬間,文士之道成功發動,被抽調走的文氣卻超出預期。不僅文氣被抽調一空,還被剝去了一定壽命,黑發肉眼可見地白了一縷。這種情況隻在沒祭品的情況下才會發生,那就意味著被獻祭的祭品是假的。
五等大夫詫然:“不可能!”
這三人一直被盯著。
若逃了,自己人怎會不示警?
賀述平複情緒:“罷了,既然逃出生天便意味著此子命不該絕,攻下上南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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