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沈棠回答,祈善兀自喃喃。
“放了,這不妥,這些土匪本就是沒生路才落草為寇的,放出去不過是讓他們另起爐灶,而這些老弱病殘……手腳完好的青壯尚且隻有落草一條路,他們下場如何可想而知。”
沈棠聽到後半句,心口堵得難受。
她道:“放走這條路,不可取。”
祈善見她有回應,便又笑道:“是極,不可取,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若放了這些土匪,以後死在他們手中的百姓何其無辜?那——不如賣了?這裡不少人還年輕,有力氣能賣點錢,其他的,嘖,隻能賤賣。”
沈棠餘光瞄了眼褚曜,斷然否決。
“不成不成!”
這是人又不是牲口!
祈善真是越說越過分了!
誰知祈善還火上澆油,冷冷道:“埋了?”
沈棠:“活埋?”
“屠了再埋也行。”
見祈善越說越不像話,沈棠臉上罕見出現怒容,逼近幾步,仰頭質問:“……祈元良!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眾人沒說話,那些在太陽底下曬著的人更加不敢吱聲,幾個膽小的已經嚇白臉,氣息起伏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能翻白眼厥過去。
“在下知道。”
“我看你是不知道!”
祈善當即就反問:“既然在下提的意見,郎君都反對,那郎君說說該怎麼處置他們?”
沈棠:“……”
她……
她能有什麼辦法?
總不可能給這些人一筆錢財讓人下山從良,安生生活吧?呸——真這麼乾,沈棠都想給自己做個開顱手術倒一倒腦子裡的水。
孝城商販、林家老弱,前者遭地痞欺辱,後者枉死他鄉隻剩一個林風……哪一樁哪一件,跟眼前這些看似無辜的人無關?
眼前這些人,殺不得,放不得,賣不得……沈棠頗為頭疼地扶額。
內心抱怨醉酒後的自己乾嘛留著這些麻煩,反正都不是啥好東西,殺都殺那麼多人了,乾什麼不趁醉全殺了……當這個想法跳入腦海的時候,她自己都驚了一跳。
她怎麼會有這樣可怕的念頭?
怎能生出三觀如此歪斜的想法?
沈棠震驚自己的可怖,越想越慌。
尖銳、綿密、無法忽視的刺痛從腦海深處傳來,疼得她眉峰聚攏,咬緊牙關,不知不覺額頭布滿細密汗珠,原先紅潤的麵頰一片煞白,唇色退去,仿若大病一場。
祈善第一時間注意到她的異樣。
抬手扶住搖搖欲墜的沈棠,聲音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急迫:“幼梨?幼梨?何處不適?”
“呼——我沒事……”
熬過那陣刺痛,沈棠感覺腦子輕鬆許多。
翟樂幾個擔心地圍上來,她擺擺手,示意祈善不用太擔心,道:“應該是宿醉,突然就頭疼了……但不礙事,現在不疼了……至於這些人,全部留下吧,也彆活埋了,好歹也是幾條人命,長這麼大不容易,讓他們乾點能乾的活……我去補個回籠覺。”
“元良,你認識五郎時間久,可知他有這個頑疾?”褚曜看著沈棠的背影很是憂慮,這明顯不是宿醉頭疼那麼簡單,怕是什麼病症。
祈善搖頭:“以前未曾有過此類症狀。”
“安頓好這裡,去孝城請個人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