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真理發出呼喊之前,五條悟就已經動了起來。
麵前的咒靈身形膨脹變形,實力節節攀升,看似強悍,實際上卻分明流露出一點強弩之末的意思來。恐怕夏油傑也有所察覺,因此比起攻擊,對方的手段也更加接近試探。
五條悟則看得更加分明。
咒靈內部嵌合著大片散發異樣色彩的能量,異常的咒力無規律地遊走,不斷侵蝕咒靈原本的身軀,貪婪地向外擴張。
這沒頭腦的咒靈恐怕是吞噬了什麼咒物,而且還是相當難搞的那一種,才把自己整成了現在這一副消化不良的模樣。
五條悟幾步退向後方。與此同時,“六眼”將更多信息反饋至大腦。
他同樣看不見對方口中所說的靈魂,但卻能看到一些彆的東西。
他“看到”香川真理的周身浮起咒力運轉的小小漩渦,一些與尋常咒術師使用術式時產生的痕跡截然不同的東西氤氳而生,被從孱弱軀體中釋放出來,裹挾著咒力流動在她周圍膨脹、擴散、盤旋。
“六眼”所見的咒力湧流和對方乖巧安靜的外表不太搭調。
它凶猛。
自由。
張牙舞爪。
從初見時起就是這樣。
……
真理並不清楚自己在同級生眼中的形象可能並非可愛美少女,而更加接近狂暴小怪獸。
不過就算知道,恐怕也並不會因此評價而有什麼不愉快。從他人眼中了解自己對她來說算是十分新奇的一件事,特彆是這種獨特而涉及本質的印象,更是加倍難得。
畢竟,她能夠看得清他人的靈魂,卻唯獨看不見自己。
狂暴化的咒靈仍在嘶吼。
但它顯然已無多少肆虐的空間。咒靈身上過多生長的肢體彎折,被擰成一條粗糙的麻繩,隻有頭頸不自然地扭向地麵,像是待宰的牲畜一般,徒勞地發出震顫。
真理牢牢地“掐住”咒靈的身軀,從其中剝離出自己感興趣的部分。
已和咒靈融為一體的碎片被一點點剝出。其疼痛就如生生割裂皮肉,撕碎臟器。
真理毫不理會咒靈的痛苦掙紮,密密地探尋,細細地割舍,收攏那些已經擴散至脈絡中的異質,然後將聚攏在一起的“那東西”倏然拔出。
“——”
咒靈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嘯。
它仍未死亡,卻在經曆極致的痛苦後,已經沒有了再反抗的力氣,被看也不看地丟棄在一邊,苟延殘喘。
咒靈操術走上前稍作確認,最終隻是搖搖頭,並不將其收服,而是令手下的咒靈張口吞噬。
“這家夥升級成一級咒靈了欸,傑你居然不要嗎?”
五條悟湊上來看了一眼,語氣中不免帶著些意外。
夏油傑一時沒回話。
等到那隻氣息微弱的咒靈被吞噬乾淨,他才抬手收回自己放出的咒靈,張口的語氣平緩中隱約好似還參雜著彆的
什麼東西。
“算了。”
咒靈操術眉眼雖舒展,神色卻有些莫名,“它已經沒有求生欲望,被祓除對它來說或許是更好的歸宿。”
夏油傑暗自嘲笑自己:
對著從負麵情緒中誕生,隻被最純粹的惡意支配的咒靈,自己竟然還會用上“求生欲望”這種詞,實在是昏了頭了。
可看眼見麵前咒靈從痛苦掙紮,到逐漸衰弱,他確實忍不住生出一兩分歎息。
因為曾短暫地被拔高上限,觸摸到了更高的層次,點亮了名為“心智”的那盞燈,咒靈在將死之時,渾身散發出的除了恐懼,竟還有解脫。
或許是由於身負“咒靈操術”這樣的術式,夏油傑在一瞬之間與其共鳴。
五條悟盯著他,狠狠打了個寒顫。
“你搞什麼啊,傑。”
他誇張地搓著胳膊,極不給麵子地衝散夏油傑話中淡淡的情緒,“對咒靈還要這麼體貼,你該不會是想當什麼慈悲的菩薩佛祖吧?”
對夏油傑擰起的眉毛和收緊的拳頭視而不見,五條悟圍著對方轉了兩圈,嘎嘎大笑:
“哦,你耳朵確實夠大的,還真挺像那麼回事!回頭我送你一套袈裟穿穿,夏油佛祖——”
夏油傑忍無可忍,一拳砸向這白毛。
兩個男生頓時放下先前關於咒靈的所有討論,扭打成一團。
另一邊,和已經開始“不務正業”的兩個男生不同,真理仍然保持著一定程度的嚴肅與警惕。
她彎下腰,用手帕包裹著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那被自己親手剝離出來的東西。
那是一節長條狀物體,通體暗沉黑紫色,一端有著尖銳的黑色指甲,風乾的皮肉在截斷處呈絮狀,皺起的表皮看上去十足惡心倒人胃口。
這是一節“上了年份”的手指。一件極為凶暴的咒物。散發著質量濃重的咒力波動,滿載凶煞惡意,不知最初來源於誰。
真理忍不住露出了一點嫌棄的表情。
雖然從一開始就是用手帕隔著將這手指拿起,但薄薄一層手帕並擋不住那不斷向外發散的腐朽異樣的氣息,捏著一截不知風乾多少年的手指,她總覺得自己的手上都沾上了一點難言的怪味。
最開始在咒靈體內看到的那種特殊的色彩,如今更加濃烈鮮明。
這也是真理選擇親自動手的原因——咒物和咒物之間天差地彆,在被活物吞服後,同樣是嵌入其他個體之中的靈魂碎片,這一片的活性與侵略性都強烈到令人矚目。
真奇怪,她之前怎麼會遺漏這樣醒目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