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想了想,徐徐點頭表示認同。
反正她也隻是順口一說,倒沒有很在意什麼摯友不摯友的。
論交情,事到如今誰也比不過她和夏油傑交情長久。
而要論關係……他們一年級四個人關係好到裙子都可以穿同一條!
不說謊話。前段時間五條悟不知道抽了什麼風,偷穿家入硝子的製服裙子還在咒高內招搖過市,事後被暴怒的家入硝子聯合她一起抓住,她們在操場上立了個木杆把人倒掛上去,路過來交任務的庵歌姬頭都差點笑掉。
她對著被掛起來的五條悟就是一頓猛拍,險些拍到手機內存全部消失。
想起這事嘴角的笑容就有點控製不住。真理搓搓臉,強迫自己回到嚴肅的氣氛中來。
“偏題了。不說這個,不說這個。”
她拍了兩下床褥,示意大家集中注意力。
在身邊的好友看向她後,真理深吸一口氣,問出了今天的第一個問題:
“是我提出的,那就我先來說——傑,你有沒有覺得你被那些所謂的‘咒術界常理’影響太深了?”
“之前去京都的路上,你提到天元和星漿體,對吧?”
她不等對方有所反應,就繼續說下去,“或許你沒有多想,同化星漿體之類的事情聽起來好像隻是一種特殊設定,是作為背景板存在的‘故事設定’。”
像是意識到了她接下來要說什麼,夏油傑不禁呼吸一滯。
真理飛快將之前所產生的想法向對方複述:
“但是不是這樣吧。換成我們聽得更多的說法來說,‘每隔五百年就要向山神河神進獻一個活人作為祭品,以此祈求風調雨順’——這樣說是不是熟悉多了?”
當然是熟悉的。
民間故事裡總是會出現類似的橋段,往往都是些愚昧無知的山野村民,為生存而選擇殘害同胞。
他們的目標多半是稚子,是女人,醜惡的習俗將對那些無力反抗的存在的壓迫正當化,所謂山神或河神,也多半不是什麼正經神明而是吃人的鬼或妖怪,本質野蠻又血腥。
這是夏油傑所不齒,所厭惡的。
可如果要將這說法完全代換……
天元大人與星漿體的同化……難道也是同樣的本質麼?
“……這確實是我沒有想到。”
夏油傑沉默片刻,有些艱難地開口,“是我想當然了。真理,多謝你提醒我……我會好好考慮關於咒術界的這些事。”
眼見他心中不太好受,真理卻隻是盯著他看了片刻,然後輕輕搖了搖頭。
“不,傑,我要說的不止是這個……這根本不是重點。”
她一字一句緩慢地說,在這一刻,女孩子和往常無異的神色,看起來甚至顯得有些無情,“還有‘咒術師的義務’。我不是說保密或是保護普通人有什麼不好,但是傑,‘普通人’這個分類存在其本身,在我看來就已經算是一個騙局了。”
這是她從很早之前起,就一直想找機會告訴對方的事情。
真理極儘耐心,一點一點說給夏油傑聽:
“我可以把人分成很多種。我關心的和我不關心的,有才能的和平庸的,掌握資源的和被掌握的。在本質上,不管怎麼分類那也都隻是人而已。傑,你能明白嗎?‘普通’是一個太模糊的定義,誰都可以躲到這個詞語的背後去。”
被捧高的不一定真的受到尊敬,看似勢弱的也未必真的就弱小。
彆有盤算的人總善於包裝自己。她生在商人家庭,耳濡目染,從最開始就對此尤為警醒:
隻要有利可圖,一點虛名又能算得了什麼?
掌握特殊力量的咒術師,隻有在日本尚存的咒術界。
層出不窮的咒靈和為應對咒靈一批一批殉職的咒術師。
製度老舊卻又不思進取,勉強能運作就不做任何改進的咒術界。
——得利的到底是誰?
真理咽下那個幾乎就到嘴邊的回答,專注於眼前與夏油傑有關的問題。
“咒力或咒術,說白了隻是武器的一種。弱小一點的咒術師甚至擋不住木//倉//炮,他們和士兵,和軍隊,和國家相比,也說不清是誰更需要保護吧?”
她探出手,將手掌覆在夏油傑放在床邊,已然握緊的手上。
“我不是說你的理念不好。隻是,傑你要保護你認為沒有咒力的那些‘普通人’,我卻擔心會有人以此傷害你——”
“不會有這種可能!”
夏油傑在她開始這個話題後,第一次高聲反駁。
他眉頭緊鎖,神色僵硬,顯然心緒極不平靜。
“嗯……傑你很強,直接的傷害大概確實不會有吧。”
真理看著他,有點困擾地笑了笑。
她忽然抬手,比出一個木//倉的手勢,將食指抵在自己的額前。
“可是,萬一是我被傑你口中的‘普通人’傷害到,難道你就不會因此受傷嗎?”
她輕描淡寫地“扣動扳機”。
夏油傑瞪大雙眼,麵容驟然失去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