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的天元,五百年一次的同化,【星漿體】。
站在夜晚的路燈下,真理止不住微微走神。
雪仍在下,細細碎碎落了她滿身。
剛剛抽完一支煙的家入硝子身上還帶著淡淡的煙草氣,很淺很淡,還夾雜著一點薄荷的香味,並不難聞,隻是讓人感覺有些冷。
在手裡有一搭沒一搭的把玩著打火機,家入硝子偏頭看向她:
“你好像不太高興?”
“……也不算是不高興。”
真理垂著頭,合上手機蓋,將之收進口袋。
他們之前就曾經討論過,天元的術式是“不死”,卻非“不老”。
因此每隔五百年,祂便要選取體質合適,被稱為【星漿體】的人與自己同化,以此來保證自己的思維仍停留在“人類”這一方。
因此這突然到來的任務,實質上並不算是多超出預料的事情,真理也說不上有多不高興。
一定要形容她現在的心情的話,大概也隻是……有點失望吧。
僅此而已。
雪仍然下個不停。
沒過多久,被夜蛾單獨留下交代任務詳情的夏油傑與五條悟走出教學樓。
四人在雪地裡碰頭,誰也沒有撐傘。
夜更深了,咒術高專境內大雪紛紛,一片寧靜。
除他們四人外,隻有承包境內商品販賣與運營維護公司的下屬職工還在勤懇地工作,趁著深夜無人使用時,為缺貨的自動販賣機補足貨品。
真理眼中映著不遠處正勞作的人的背影,像是在發呆。
沒一會她又動作起來,從包裡摸出自製符紙,在四人周身布下屬於自己的結界。
“這次確實需要謹慎一點。”
夏油傑看了一眼結界,讚同地點頭,“畢竟事關那位天元大人,麻煩能少一點更好。”
“有什麼關係?”
五條悟心不在焉,滿不在乎,“喂,傑,你從剛剛開始想說什麼就乾脆點說好了,扭扭捏捏的一點都不適合你,會讓人很不爽。”
夏油傑深吸一口氣:
“……我本來想至少等離開咒術高專再問你。算了,反正現在說也沒什麼問題。”
“等一下,你們好像要聊什麼很不妙很麻煩的話題。”
家入硝子見勢不妙,立刻抬手試圖打斷兩人,“不好意思,我可以不參與嗎——”
她話音未落,手臂就已經被真理緊緊抱住。
“不可以。”
真理拉住家入硝子,不容回絕地宣布,“就是因為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很重要,所以硝子也一定要在場才行。”
她朝對方眨了一下眼睛:“如果硝子現在走掉的話,接下來我們三個搞不好就真的要大鬨一場了。也許會弄出很大很大的麻煩事,搞不好哪天就會在外麵‘啪’地一下就死掉……”
“……好了我知道了,你彆說得那麼恐怖!”
“真理,這種話不要隨便亂說。”
“誰會那麼簡單死掉啊?也太小看我了吧!”
三個人的反駁聲同時響起。
家入硝子、夏油傑、五條悟又同時閉嘴,麵麵相覷。
真理抱著家入硝子的手臂低頭悶笑,家入硝子伸手不輕不重地捶了她一下。
她沒再提要溜走這事。
夏油傑無奈地看了她們兩一眼,揉揉額頭繼續和五條悟說回“正事”。
不過原本醞釀出的嚴肅情緒已經被掃空,他索性省去所有鋪墊,張口便開門見山。
“先不提‘同化’這件事本身有沒有問題。悟,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星漿體】不願意進行‘同化’,到時候我們要怎麼辦?”
看似疑問形式的話語中包含濃烈的個人傾向,讓家入硝子忍不住扶額。
“啊?”
五條悟沉默片刻,然後滿臉厭煩地開口,“……有什麼怎麼辦的,不想同化那就不同化。”
他的語氣仍然和往常一樣隨意,讓人不禁質疑他是否真的理解了自己說出的話代表什麼。
不過,不了解他的人可能會懷疑,在場的另外三人卻不會。
家入硝子翻了個白眼,真理垂頭思索。
夏油傑則笑起來。
在聽到夜蛾正道將‘同化’說成‘抹消’時他就意識到,恐怕他們的老師,對這件事也是懷有質疑與不滿的。
而所謂【星漿體】——想一想就知道,一個活生生的人,但凡沒有被洗腦到連自我意識都消失不見,真的有可能會自願獻身,被另一個意識吞並嗎?
夏油傑心裡有了答案,反而很有閒心地裝模做樣,明知故問。
“真的要怎麼辦嗎?”
他臉上還帶著笑,語氣中滿是自信,“說不定會和天元大人開戰哦?*”
“你怕了?*”
五條悟哼笑一聲,當即頂回去。
夏油傑還想說點什麼,真理趕在他開口之前拍了拍手。
“原來你們都已經想好了,這太好了。那我就可以直說了——”
她將雙手合十,麵上淡淡沒什麼表情,語調卻十足認真,“我已經受不了再這麼被動下去,所以,把‘說不定’這個詞去掉吧,傑。”
在真正與天元接觸過後,真理對之前聽聞的種種,又有了更深一層的理解。
將自己封閉在薨星宮中的天元,在她眼中就好像是一個除此之外無處可去的老人。
鑄就祂所有輝煌,承載所有記憶的舊時代早已無情逝去,新的時代滾滾而來,祂有所察覺,卻遲遲下不定決心向前邁步。
真理察覺出了對方的留戀與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