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歸猶豫,這事卻不好拖延,總歸得有個答案。
真理最終下定決心,要先去見這小孩一麵。五條悟沒什麼好說的,自然要跟著一起去,西村慎一開車一路將他們送他們到埼玉縣,車子駛離繁華地帶,在逐漸失去活力的街道中穿行,最終在一片充滿市井氣息的居民區前停了下來。
“資料上的地址就是這裡了。”
西村又確認了一下收到的資料,從駕駛室座回頭告知後排的兩個咒術師。
真理按下車窗,微微探頭朝外看。
外麵的街區景象是她極少接觸的那一類,街道窄小,電杆林立,道路兩旁堆積著足可以被稱為垃圾的生活用品,低矮的公寓樓和獨棟的老舊民家擠擠挨挨,連成一片,家家戶戶的炊煙不分彼此地混合在一起,複雜而奇妙的生活氣味在空氣中彌漫。
“應該是二樓靠轉角那一間。”
五條悟湊上來,擠在車窗前,越過真理和她一起朝外看,“那小孩叫伏黑惠,生母已經沒了,現在是跟著養母一起過。”
他說到這裡,略微停頓了一下,臉上的嫌棄難以掩藏。
“所以是把小孩丟給女人之後,就一走了之嗎?那人渣還真是哪裡都讓人看不慣。”
“……如果他,我是說伏黑惠那個孩子。”
真理靠著車門,把下巴擱到手臂上,“如果他現在過得還不錯,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好了。我們幫他解決禪院家,這樣就可以了吧?”
她一邊說,一邊往車門邊貼了貼,試圖給身後的五條悟讓出更多空間。但她一動,背後的人就立刻又貼上來,真理忍不住回頭看向對方,五條悟滿臉莫名地回視,好像並未察覺任何異常。
真理:“……”
她張張口,卻想不到能說什麼,於是又不太自在地扭過頭。
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嗎?
可五條悟本來不就是這樣缺乏社交距離的性格?相處快一年時間,這不是大家早就清楚的事情嗎?
好像……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對的。
身後隱約傳來輕笑聲,五條悟伸手按了一下莫名上揚的唇角,把自己不知怎麼冒出來的笑意強行按下。
“要這麼辦也不是不行。”
他打了個響指,視線不再投向窗外,而是落在身前的女孩發頂上,“不過,現在的這個養母根本沒去辦理和養子的親緣手續,禪院那邊也還沒開禪院甚爾的死亡證明,如果這小孩到時候覺醒的術式還不錯,禪院那邊恐怕會很囉嗦。”
真理思考了一下,“也就是說,這孩子的監護權現在還在禪院甚爾……”她想起之前聽說那個和她打生打死的男人入贅改姓的事,略有些微妙地改口,“呃,在伏黑甚爾名下。”
“會很麻煩嗎?”
她扭頭去看五條悟,儘管是疑問句,說話時神色中卻透著某種理所當然,“我們本來就要對付禪院和加茂吧,不是正好嗎?”
五條悟挑了一下眉
(),沒有否定。
在解決總監部後(),除了五條家是要交給他自己處理不提,剩下的禪院和加茂兩家,一直都被放在需要處理的列表之中。
禦三家在咒術界地位特殊,在最近的一係列風波中這幾家遲遲未下場,既是觀望局勢,也是由於新生代實力不濟,難以在高專幾人手裡討到好處。
如果對方不夠有自知之明,學不會順應形勢,接下來要對付他們就是必然的結果。
要對付禪院家,雖然麻煩了些,但在場的兩人裡沒人會怕。
白發少年歪了一下頭,忽然問:
“你好像很不想和那家夥的小孩扯上關係?”
“……也不算。”
真理悶悶地搖頭,“我隻是還不太確定。如果決定要插手的話,就要一直負擔到底了,這是很重要的事欸。”
她對“監護人”這一角色的認知全部來源於她的父母。
當她自己可能充當這一角色時,已有的認知便會派上用場,真理會將自己接受的如實反饋給世界,這其中有保護,有關愛,有責任,更加有某種極其特彆的情感聯係。
這對她來說,確實不是一件小事。
五條悟沒說話。
空氣安靜了片刻,他忽然向前傾身,看向小路的儘頭。
“哦,來了來了,你看那邊那個在往這邊走的小孩。”
真理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隻見兩個小小的身影背著光出現,正結伴朝他們的方向走來。
“那就是伏黑惠。”
五條悟注視著其中黑發的男孩,抬手推開車門,“走吧,去和十億的小孩打聲招呼。”
……
禪院惠在去年的某一天,被那個自己該叫父親的男人提出冷冰冰的出租屋。
父親像是扔下一個物件一樣,將他扔進一棟小小的擠擠的房子,沒留下隻言片語,男人自此再沒有出現在他麵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