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入硝子盯著她歎了口氣。
真理接過水,抬頭茫然地看向她。接收到眼神的家入硝子更加想歎氣了,她索性伸出兩手捧住真理的臉,帶著點恨鐵不成鋼的心情,將人當成麵團一樣狠狠揉搓。
“你說你怎麼就淨惹那些玩意!這還不如今年那兩個學弟呢!至少看起來人還挺正常,你……唉,算了。”
看著手下的人乖乖仰著頭被她搓臉,眼神發愣,家入硝子有再多的話也說不出來,隻好又歎了口氣,問真理,“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接下來要怎麼辦?
或者說……還能怎麼辦?
真理捏著手裡的水瓶,垂下眼瞼艱難地思考。
在習慣性抿唇時,傷口處傳來輕微卻讓人難以忽視的刺痛。她想咬住下唇,舔掉上麵凝結乾涸的血,腦中卻因此又難以抑製地想起不久前的一幕。
她想起那個白發少年就這樣看著她,然後舔了一下唇
。
“……”
真理猛然閉上眼睛,雙臂交叉,把臉埋進臂彎裡。
那時讓她不能動彈的,不僅僅是對方挾製住她的雙手,同時還有他身邊終於在細碎的亮點之中變得異常鮮明的情緒,讓她無法歸類又無法忽視的那些東西,隨著少年那一刻的動作而變得膨脹而洶湧。
“硝子……”
她沉默了好一會,才慢吞吞地抬起頭,乾巴巴地朝一旁的家入硝子求證,“所以,悟他的意思是……他是‘那個’意思嗎?”
“不然還能是什麼意思?”
家入硝子哼笑一聲,毫不猶豫地戳破真理最後的一點掙紮。
她從口袋裡摸了根煙出來,看了眼真理,又塞回去,煩躁地把嘴裡光禿禿的糖棍咬得“嘎吱”響。
“他前段時間表現得就像是要原地開屏一樣,現在就更過分了。所以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那家夥怎麼忽然就想通了?”
對這個問題真理欲言又止,一時思緒紛雜。
不特地去想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麼。現在回想起來,才恍然意識到她不過才進入咒術高專一年時間而已,竟然已經發生了這樣多的事情。
整整一年的時間,和“五條悟”這個人相關的回憶不知不覺間積攢了太多太多。
變化產生在哪裡呢?
哪一個時間點,或是哪一個動作……讓她隱約察覺到異樣,卻又下意識選擇回避?
……
現在再考慮這些也無濟於事,重點是,她要怎麼回應?
她可以交朋友,可以與朋友們分享喜怒哀樂,彼此親密無間。
她願意對著她認為好看的靈魂說喜歡,也分得清自己願意為了哪些喜歡的人而忍耐這個討厭的世界。
但她從來沒有遇上過今天這樣的難題。
做朋友和更進一步,有什麼根本上的不同嗎?
見她沉默,家入硝子理解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不再嘗試開解,而是轉身朝門外走。
“總之你好好想想……五條那個狗性格,被他纏上了絕對很麻煩,我支持你把他甩掉。”
她扶著門框,在出門前回頭最後看了真理一眼,眼中流露出些許同情,“我就不摻和你們的麻煩事了,如果真的拒絕了再call我,我喊歌姬學姐一起帶你出去玩。”
“硝子……!”
真理伸出一隻挽留的手,家入硝子卻已經飛快地合上了門。
而在她伸出的手落下之前,有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身邊,一隻比她寬大太多的手絲毫不帶距離感地扣上她的。
被關上的窗不知什麼時候再度被打開,來人逆著光,高大的輪廓微微有些模糊,淺色的發絲像是要融在和煦的日光裡。
窗簾徐徐被風吹動,掀起的陰影遮住他們兩人。
“找到你了。”
少年輕快地說。
真理動了動手,無法掙脫,隻好迎著陽光仰起頭去看他:
“悟……?”
“是我。有人還在生氣……真可怕!”
五條悟應了一聲。眉宇間帶著張揚的笑意,分明神氣十足,卻還要故作委屈地指著自己的臉給她看,“你看,我都被揍成這樣了,真的好凶啊!”
“所以……跟我走吧。我們一起逃。”
他說著,也不等真理回答,便猛然將她拉進陽光下。
“無下限”比陽光更快地裹住真理全身,少年單手攬著她,抬起腳,毫不猶豫地一躍跳出窗外。
他們就這樣“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