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肺腑,句句真心,全是一個母親臨終前,對女兒殷殷不舍的囑托與愛護,虞幼窈頓時淚流滿麵。
她哽咽著問:“我娘,臨終之前還說了什麼?”
嶽嬤嬤抹了一把老淚,看了眼四周,小姐跟前的丫頭都懂事得很,知道小姐要與親娘的舊仆說話,都退得遠遠地。
當年夫人臨死之前,拉扯著她的手,一字一句地交代,字字血淚:“虞府不是什麼善地,從上到下,一屋子的算計,虞宗正寡鮮廉恥,薄情寡義,我死後,他定會娶了楊氏女做繼室,定不會善待我的窈窈,老夫人是人老成精,心裡頭儘算計著兒子的前程,便是對嫡長孫女兒,有幾分憐愛之心,可也摻雜了各樣算計,可、可憐我的窈窈,還、還這麼大點,就沒了親娘……”
她跪在夫人跟前,瞧著夫人哆嗦著唇,一邊咳著血,一邊強撐著一口氣,將丁大點大的小姐抱在懷裡,拉開了衣襟喂了小姐最後一口奶。
然後,便要使人將小姐抱了出去。
大約是母女連心,丁點大的小姐,睜著黑不溜瞅的眼睛,可勁地瞧著娘,軟乎乎地小手兒,攥著娘胸前的衣帶子,怎麼也不鬆手。
丫鬟小心地掰開小姐的手,小姐急了,一雙手不停地往夫人眼前揮動,張著嘴“哇啊”就嚎哭,怎麼哄也哄不好。
夫人靠在迎枕上,也是淚流滿麵,緊緊攥著她的手:“我、我擬了書信,我名下嫁妝每年三成的盈利,捐給虞氏族裡,二成的盈利便給了府裡,便是瞧著這大筆的銀子,族裡也、也是要善待窈窈幾分,老夫人再、再護上幾分,又、又有謝府照、照看著,你們多照料著,我的窈窈大體是、是能安然長大的……”
她爬在地上,抹著老淚,瞧著大夫人口吐血沫,眼眶瞪得老圓,也是咽不下最後一口氣兒,一字一頓地交代:“若、若是虞府沒得窈窈的容身之地,便、便帶著她、她回、回了謝府,萬、萬不可讓窈、窈叫人欺、欺辱了去。”
嶽嬤嬤泣不成聲了。
安壽堂裡,虞老夫人跪坐在佛堂裡,撚著手上紫檀木七寶佛珠,看著佛龕裡供奉的白玉菩薩,有些恍然。
這還是當年謝氏嫁進虞府頭年,將陪嫁的一塊品相極好的昆侖玉送去了寶寧寺,捐了五萬兩白銀的香油錢,這才請了慧能大師親自出手,將這塊難得的昆侖美玉雕了玉菩薩,開了光。
慧能大師見昆侖玉上有一處,朱砂自生,血蓮天生,默念了一句佛偈,便用這處雕了一個佛童坐蓮的玉墜子。
謝氏將這尊玉菩薩孝敬給了她。
她見之心喜,就供奉在佛堂裡,每日早晚三柱香。
謝氏臨死之前,將那枚佛童坐蓮玉墜子當著她的麵,親手掛到窈窈胸前,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男戴觀音,女戴佛,當年我初嫁虞府未久,慧能大師什麼都不雕,偏就雕了佛童,可見咱們窈窈是個有佛緣的孩子。”
虞老夫人坐在桌邊,謝氏一直看著她,眼睛裡頭黑沉一片,透著一股子瘮人的冷。
她心想著!
謝氏懷窈窈時做過佛夢,窈窈也出生在四月裡頭,正是沐佛月,確實是與佛有緣。
謝氏緊緊地抱著女兒:“這枚玉墜子,經慧能大師開光,是一件難得的佛寶,我死之後,便讓窈窈每日戴著它,”說到這裡,她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老夫人,嘴角血線湧出來,一滴一滴,落在白色的單衣上,暈開了一朵又一朵的血蓮花,觸目驚心:“不要取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