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幼窈聽著,沒說話。
秋娘從前在祖母跟前伺候,年歲大了之後,模樣出挑,就讓父親瞧中了,祖母便問了秋娘的意思,秋娘也願意伺候父親,便提了通房。
秋娘伺候父親也有三個年頭,是個安份不作妖的性子,也是因此,楊淑婉從前也沒將她放在眼裡。
虞老夫人微微一歎:“外頭不安生,家裡頭也鬨騰,再這樣下去,是遲早要鬨出禍事,我這老婆子卻是半截身子入了土,什麼也是不怕,你爹,你二叔,在朝為官,時時刻刻都提拎著自己的腦袋,禍福全憑自己,我獨獨擔心牽扯到你頭上……”
虞幼窈握著祖母的手,輕聲道:“祖母,福禍無門,唯人自招,我們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其他的便看天意。”
虞老夫人一聽,就笑了:“小小年歲,說起話來怎就跟大人似的。”
虞幼窈垂頭未語。
虞老夫人也有些乏了:“折騰了大半天,你也累了,快回去歇著,到了晚上還有家宴,少不得又要折騰。”
虞幼窈點頭:“祖母也趕緊歇著去。”
楊淑婉神色恍惚,一腳深,一腳淺地回了主院,想著老夫人方才的話,又想著老爺對她的不滿,不禁駭出了一身冷汗,伸手一揮——
桌子上的杯碟頓時“哐當”地落了一地。
“死老太婆,就是不想讓我好過。”想著千嬌百媚的秋娘,楊淑婉不禁心口疼。
過了半晌,楊淑婉情緒平複了一些,喚了李嬤嬤過來:“木槿呢?”
柳嬤嬤連忙道:“關在偏院裡頭,等著配人!”
想著木槿從前是她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鬟,有不少事,都是沾了她的手,又想著老夫人那雙渾濁,卻洞察一切的神情,以及老爺那句“領了休書回了家”的話……
楊淑婉咬了咬牙:“木槿十歲就跟了我,我覺得她有幾分伶俐,也會討人歡心,就跟個小姐似的養著,也是一身細皮嫩肉,外院裡的小廝哪能是好的,拉去配了,也是讓人糟蹋了去,哪有什麼好日子過。”
李嬤嬤聽得眼皮子直跳,連背脊也彎了一道,眼神盯著腳尖,腦裡頭就想到了,先前院子裡的草兒。
這大熱天的,無端就出了一身冷汗。
這麼說了一道話,楊淑婉臉麵也冷了下來:“置一張席子,扔去亂葬崗裡,給他家裡老子娘一筆銀子,便說讓外地人買了走了,也好斷了念想,再橫生事端。”
李嬤嬤習以為常,平靜地應下了。
楊淑婉也是歎了一口氣:“我也是沒法子,木槿那丫頭服侍了我十幾年,我也是喜歡,往後在外院叫人磋磨了去,難保她不會對我心生怨懟,她若是不死,我就有把柄落在老夫人手裡頭,往後老夫人揪著不放,我哪有安生日子過?”
李嬤嬤跟著泥胎似的,著著一動不動,連氣兒也沒聲。
楊淑婉低著頭:“這十幾年,我待她也是不薄,如此一條命,也算全了我對她的恩情,改明兒,我給她抄本佛經,盼著她下輩子投個好胎,也不要做這沒皮沒臉的奴婢。”
一條人命,叫她輕描淡寫地奪了去。
楊淑婉緩了一口氣兒,咬了咬牙:“把秋娘那個賤東西叫來。”
嫏還院——
茴香喋喋不休地在說,何姨娘又被老夫人禁足,虞清寧被鎖在院子裡,不允許出門,虞兼葭一個字也聽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