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胡思亂想著,宋婉慧便聽到自己性子淡漠的大哥,出聲:“欽天監斷測,明兒天晴,護城河裡的龍舟賽照常進行,你可邀請虞大小姐一道去看。”
宋婉慧愣了一下,就反應過來了。
虞府大房這邊老弱病殘也確實不好出門,之前長興候的花會,已經麻煩了二房許多,想來窈窈也不好再與二房一道出門。
這難得的端午龍舟賽,大約沒機會瞧了。
若她給窈窈下帖,邀請窈窈一起看龍舟賽,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隻是大哥什麼時候關心這種事了?
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想多了,大哥沒少從她這兒拿窈窈做的藥茶吃,依大哥的性子,能有此提議,似乎也就不奇怪了。
宋明昭轉頭交代了身邊的小廝:“將南麵那處小山頭上的花木鏟了,改種淡竹。”
早年京裡時興引山、引水入院。
他的九昭軒便填了一處山包,種了不少名貴花木,從前覺得倒也不錯,可今兒卻覺得種竹子似乎更雅一些。
他抬目望去,恍惚間竟瞧見了一片竹林,有一道模糊的身影,穿了一身粉豔,正指揮著下人們鑿竹取瀝。
宋明昭突然覺得眼暈,他用力搖晃了頭朝那處瞧去——
恍惚的畫麵儘數散去,耳邊卻依稀聽到燕囀嬌噥的聲音:“宋明昭,我用竹瀝煮茶給你吃好不好……”
聲聲入耳,字字入心,卻半點也不真切。
宋明昭心悸得厲害,猛然捂著胸口不住地喘息。
“大哥,你怎麼了?”見他有些不對勁,宋婉慧連忙上前,扶著他坐下,就瞧見他臉色白得厲害,竟隱帶了一絲青灰,顯得枯槁。
“沒事,就是有些累了。”宋明昭喘了一口氣,顫手端起了茶,送到唇邊喝了幾口,慢慢地,心中的悸動,便也平複下來,臉色也恢複如常了。
宋婉慧有些不放心:“要不要變稟了母親,請禦醫上門瞧一瞧?”
大哥方才的表情實在太可怕了,竟透了一股死灰一般的病態,仿佛人沒死,可心已經行將就木。
她實在難以形容,心裡總覺得不安。
宋明昭搖頭:“我書房裡還有事,就先走了。”
不待宋婉慧回答,他已經起身,大步走出了八角亭。
宋婉慧見他龍行虎步,也確實不像有事,也就放心了。
回到了書房,宋明昭怔然地坐在書案前,方才那恍惚間的模糊畫麵,不知為何,卻令他心如刀絞。
他鋪了宣紙,提了筆,閉了眼睛,半晌之後睜開,一片竹葉在他的筆下畫成……
虞府裡頭,虞幼窈收了宋婉慧的禮物,見是十分精致的香囊,也是很高興,把玩了一會兒,就讓春曉仔細著收。
接著,便與表哥一道坐在瀟湘林附近的亭子裡煮茶。
虞幼窈雙手捧著香腮,瞧著表哥碾茶為末,單手執壺,衝沸水由上而下,時高時低,時急時緩,時快時慢,注入盛有茶末的盞內。
茶、水相遇,湯紋水脈頓時變幻出了各種各樣的圖紋,有山川花鳥,蟲魚走獸,宛如一幅幅水墨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