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宗正愣了一下:“朝中但凡能上位成功的臣子,都擅揣磨聖意。”
虞幼窈微微一歎,虞宗正脾性直了些,在都察院倒是如魚得水,到了吏部,在皇上重視的基礎上,倒也能周旋得開。
若到了六部其他地方,能被人吞得骨頭都不剩。
不過,也正是因為虞宗正這性格,她才不得不開口:“這次的案件,兼任欽差大臣的吏部尚書大約會對你委以重任,給你出頭的機會,迎合聖意,說白了這個案子該怎麼辦,要怎麼辦,能怎麼辦,全在父親一身,這是考驗父親應變理案的能力,旁人都是陪考,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要萬分小心,切不可落人口實,事兒該怎麼辦,你也該有個章程,不能盲人摸瞎,這是其一。”
“其二,宋修文的案子,乾係了鎮國侯府,也牽動了皇上的利益,此案不能拖泥帶水,牽涉太大更是要不得,一定要快刀斬亂麻。”
“其三:寧遠侯奏疏宋修文的罪名裡,有貪臟枉法這一條,這個案子的關鍵是拿到宋修文貪的臟銀,隻有拿到了臟銀,讓皇上有利可得,皇上滿意了,你才能順利脫身。”
“其四,不得過分觸及江南其他官員的利益,否則父親怕是沒那麼容易脫身,一旦身陷到浙江的權利漩渦裡,反而會惹一身騷,幽王殿下的下場,想來你也清楚。”
虞幼窈這話隻差沒明著說,這一案子,辦了宋修文,想辦法拿到了臟銀,就可以結案了。
臟銀如果沒拿到,就直接向浙江各大官員們要,讓他們自己湊,想來為了儘快了結此案,以免牽連太廣,他們是很願破財免災。
畢竟,隻要錢能解決的問題,就是不問題。
皇上關心的也隻有“財”而已。
一席話條理清晰,利弊儘現,虞老夫人和虞宗正的心情,已經不是震驚可以形容的了,而駭然。
虞幼窈字字句句,城府在胸,三言兩語便將宋修文這一案的關鍵娓娓道來,而且有理有據。
殊不知,正式的任命下達之後,虞宗正還要和幕僚商討議事。
這案子該怎麼辦,能怎麼辦,辦到什麼地步才算完?
都是要經過商議之後,總結而出。
可虞幼窈隻是三言兩語,就一針見血地推斷出了,連活了大半輩子的虞老夫人,和久經官場多年的虞宗正一時間,都沒有想到的關鍵。
虞宗正看著虞幼窈,眼神既複雜,又驕傲,既惋惜,又無奈:“這些,都是誰教你的?”
半大一點,竟然對朝事如此敏銳通達。
虞幼窈下意識道:“表哥啊,表哥閒來無事,也會與我講一講朝堂之事,分析一下時政,我知道的多一些,也多少能揣磨一些。”
虞宗正徹底失語了。
周令懷這個侄兒初入虞府時,他倒是沒有瞧不起,卻也沒有太放在眼裡。
後來周令懷得了湖山先生的看重,便也知道周令懷頗有才德,少不得也要另眼相看。
直到後來,閒雲先生登門拜訪周令懷,與周令懷平輩論交。
他才知道,自己還是小看了周令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