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他初入虞府,她心如琉璃,淨無瑕穢,對他表達的善意。
也許是她那碗加了靈露的血燕,確實讓他逃過了病劫。
也許是她明明怕得直縮脖子,卻又拚命地梗著脖子,佯裝無辜時,那伸長的脖子,是讓他一伸手便能掌握的脆弱,輕易就能折斷的細瘦,太容易掌控的生命,於他而言毫無任何威脅,便也沒必要殺了。
要殺她的理由隻有一個。
可不殺的理由有很多個,他一向精於權衡,自然不會損人不利己。
萬萬沒有想到,有朝一日,他會為了這個少女發下了一生宏願:“以一身血肉殘軀遮風擋雨,護她衣裙無塵,護她鬢角無霜,護她一世周全,予她一世榮寧。”
親口對這個少女許下承諾:“說了要護著你,這個承諾是一輩子。”
周令懷心跳有點亂。
大約是分彆了許久未見,見麵之後心中漣漪乍起,便總有些難以自持,也不如分開時“平靜”了。
虞幼窈突然想到了什麼:“表哥,你不會以為我方才問了當初寶寧寺的事,是在秋後算帳吧!”
表哥方才的反應,求生欲真的很可以,有那麼一瞬間,她險些以為,之前在寶寧寺裡,與表哥互換了身分。
不是秋後算帳,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
周令懷心中不解,但麵上並不顯露:“都過了這麼久,卻是沒想到表妹會突然問起。”
虞幼窈抿著嘴兒,險些笑出聲來:“我就是想告訴表哥,我當時在想,我窺破了表哥的秘密,表哥也沒有傷我,表哥真好,以後我也要對表哥好。”
周令懷啞然失笑。
也是虞幼窈心如琉璃,淨無瑕穢,看待問題也透徹,並沒有因此而懼怕他,這也是後來,他對虞幼窈始終高看一眼,也願意親近她的原因。
倘若換其他人,就算他沒有痛下殺手,隻怕也要誠惶誠恐,對他避之唯恐不及。
“表兄”倆交心之後,連看彼此的眼神裡都透了默契。
溫馨的時光,總是十分短暫。
虞幼窈在青渠院呆了一整天,與表哥一起,聊了山東的戰事,也聊了府裡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仿佛有說不完的話似的。
不知不覺,太陽偏西了。
夏桃過來了:“老夫人說,表少爺回來了,家裡辦了洗塵宴,晚上都到老夫人屋裡用膳。”
光顧著和表哥說話,把這荏給忘記了。
虞幼窈一拍腦殼:“怎麼不早點過來叫我?家宴都準備了嗎?”
夏桃抿著唇笑:“老夫人不讓喊呢,還說您是盼星星,盼月亮,可是把表少爺盼回來了,就讓你們多說說話,一家人聚一起熱鬨熱鬨,也不必那麼麻煩,柳嬤嬤自己就能操持著來,也不必讓您出力了。”
一旁的周令懷彎了唇。
虞幼窈直瞪眼兒:“什麼盼星星,盼月亮,我不是,我沒有,你們彆瞎說,”說完了,仿佛擔心她補充了一句:“我隻是擔心表哥身體病弱,這一路車馬勞頓,身體有些吃不消。”
一邊說,不覺就已經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經的乖巧樣兒,隻差往臉上貼個“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字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