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薇其實也不太清楚。
八霜峰上兩位師姐,隋音比較平易近人,總是沒什麼架子和大家打成一片,且大家年紀差不多,她也愛跟她玩。
那位大師姐則不然,聞說她修無情道,很是厲害,世人大多隻修到化神期,再往上便沒有了,連她們宗主、師父等人,也都隻修到化神期,這麼多年再沒突破。
這位大師姐年紀輕輕便是其中之一,有多厲害不言而喻。
無情道她們不懂,可是傅聽笙這個人,就很符合她們對無情道的遐想。沉默寡言不必說了,光是那副拒人千裡之外的沉冷氣勢,就讓人大打退堂鼓。
隻有隋音師姐不怕她,常常同她一處,日子久了,大家也看得出來,隋音師姐很喜歡大師姐。
杜月薇和隋音關係好,自然會留心去給她打聽,雖然從大師姐口中探事,不太容易就是了。
杜月薇湊近隋音,“聽大師姐說,她是要下山回一趟家,具體做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回家。
隋音微愣了愣。
是了,傅聽笙不像她,傅聽笙在人界,也是有家的,父母雙全,闔家歡樂。
隋音有一霎那覺得氣口不順,她於傅聽笙,或許從來都無關緊要,是以答允的事情,可以隨隨便便拋之腦後。
再說,這也並非是第一次。可以前那些事,隋音總能替傅聽笙找到正當理由安撫下去,這次呢?
呼吸沉沉,空蕩蕩的眼睛裡泛起熱氣,似乎要掉下淚來,隋音忙將那股情緒壓了下去,轉念繼續往好的地方想,也許傅聽笙的確是有什麼事情要辦,不得已而為之呢?
隋音輕輕吸氣,想來想去,還是想問一問傅聽笙,但當著杜月薇的麵,隋音也不好意思大喇喇傳音給傅聽笙,隻得隨便找了個借口將杜月薇送了出去。
這邊將杜月薇送出門,那邊隋音立即掏出了傳音符。
無論如何,她總要聽傅聽笙親口說一說。
功法入符,符紙旋即在空中燃燒起來,聚起一團煙霧,傅聽笙的身影漸漸顯現在煙霧之中。
隋音看不見。
傳音符顯現的人影,畢竟是虛擬影像,並不會出現在隋音的神識之中,她隻能‘看’得見那一團煙霧。
也沒有聲音,隋音下意識有些緊張,她以前完全不知道會看不見,隻得試探著出聲:“師姐?”
傅聽笙望著她,應聲:“嗯。”
隋音若是看得見,又要感歎傅聽笙依那副冷淡神色了,連同嗓音也是一般清冷,她也不愛說話,往日便是隋音說得多。
隋音其實有大半月沒見到傅聽笙了,回來以後睜眼也就那一天的功夫,一來二去竟一句話也沒同傅聽笙說上,乍一聽傅聽笙熟悉的聲音,隋音少不免激動。
“師姐,”她再喊了聲,傅聽笙卻沒再應,隻等她繼續說。
隋音習慣了,接著往下說,“師姐生辰,”她原本想著興師問罪,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加上如今看不見傅聽笙的模樣兒,心裡更沒底兒。
想問傅聽笙為何失約,也沒法子理直氣壯問出來,心思拐了又拐,“我有禮物要送給師姐。”
她背著大家偷偷去采的靈曇花,就是為了在傅聽笙生日這天送給她。
傅聽笙修無情道,靈曇花於她,更是上好的藥材。再一個,她五年前就已進階至化神後期,卻遲遲未能突破合道渡劫,靈曇花,隻是隋音能送給她的,最合適的禮物。
傅聽笙看著隋音灰沉的眼瞳,麵色沒有任何變化,“那株靈曇花,師妹自己留著便可。”
聲音也一樣,夾雜著寒氣似的。分明隻是霧中幻影,隋音仍覺得有冷氣撲麵而來。但更冷的,還是傅聽笙毫不猶豫地推辭。
她也知道,那株靈曇花是為她采的。那就必然沒有忘記之前的約定。可她依然走了,一句話也未曾留給她。
不知為何,隋音忽然覺得內傷又加重了幾分,疼得難受。
她早就已經習慣傅聽笙不會在意她受傷,不會在意她是否難過,不會因為自小一塊兒長大就多關注她一星半點兒。
隋音都習慣了,但每每這種時候,她還是會難以自抑的失望。她並不奢求傅聽笙待她特殊,她也知道傅聽笙性子冷淡,可一般修士答應的事,都不會食言。
傅聽笙偏偏食言了。
好幾息,隋音才調整過來,輕笑著說:“這是給師姐的生辰禮物……”我怎麼能自己留著?
話沒說完,傅聽笙打斷了她,“我不需要。”
很生冷的語氣,或者說,很平常的語氣,就如往常一樣,表達她確實不需要,而已。
或許是重傷未愈,又或許是看不見傅聽笙,光聽她這副嗓音,隋音隻覺得一顆心直直墜到底下,如寒冰包裹,根本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