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伍六奇的意思,他還是賊心不想,想認我當乾兒子。
我的小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身邊的人。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小姍,便狠下心來,叫了伍六奇這老邪頭一聲乾爹。
伍六奇臉上露出滿意的笑意,竟像個開心的頑劣老頭。片刻後便陰側側地低聲說道:“聽好了,唯一能救你的就是以功德贖命罪,救下此鎮的人,將是一個天大的功德,至於能抵多少分命劫,就看你接下來的造化了。”
接下來的造化?我正想追問時,伍六奇便意義深長地說道:“彆太貪心,天機知道得多,對你隻有壞害沒好奇,小心救命天機變成奪命殺機。”
我明白伍六奇的意思,隨便又有些焦急道:可是鎮上的人要給我建廟造像立神位,活人怎能受得了這個。
伍六奇卻是嘿嘿一聲冷笑道:“你命犯天劫,八
字衝三星,要是渡不過此劫,跟死人有什麼區彆?”
他說的話字字戳心。
七月命劫之月都還沒渡過去,還顧慮那麼多東西乾嘛?先保住自己身邊的人再說吧。
乾爹乾爹,這兩個字本以為叫不出口,也叫不習慣。卻沒想到和伍六奇聊了一陣子後,覺得此人並不想傳說中的那本邪門,隻是人活得久了就成變成了老人精罷了。
接送死人擺渡亡魂的活兒乾個一兩百年,任你是神仙也會變得死氣陰深。
時候已不早,小鎮五裡內的水域已經被鬼霧封鎖了,伍六奇已回到擺渡船,準備將貨船引渡離開這片鬼地方。
我立即對貨船的人說道:“大家請坐好,準備開船了!”
伍六奇回到擺渡船後,搖起擺起搖櫓,吆喝道:“送生擺渡,生人回避,百鬼讓道…”
貨船掌舵的是林家三老爺,我來到舵室,指著前麵那艘漸行漸遠的搖櫓,說:“林三爺,跟著那艘擺船,它會帶我們出去的。”
送生船在水麵上晃晃悠悠地擺動前行,貨船也放
至最慢速度跟在它後麵。
江麵大霧彌漫,前方的小擺船顯得異常詭秘,船上有人忐忑不安地說:“我們剛才會不會見到鬼,被鬼點了,無論怎麼看,那都像是一艘鬼船。”
不認識伍六奇的人,光看見他這副模樣,大多都會以為見鬼了,而且他那艘送生船已不知接送過多少將死之人、不知擺渡過多少亡魂,比鬼船還略顯陰森。
此時送生船上還裝了一百五十三個世間最邪門的人頭,就算是真正的幽靈船來了,也沒這艘擺渡船看上去邪門。
隱隱之間,竟覺察到船上的人頭盯著貨船上的人。
李大錘擦了擦手臂上的汗毛,說:“他大爺的,你認的這個乾爹實在邪門。他那船上的人頭看得我心裡發慌。”
這家夥跟了我這麼久,還怕這個,我瞄了他一眼,撇了撇嘴,僅嫌棄了一眼,並沒說什麼。
忽然間肚子嘰咕地叫了一聲,我這幾天還沒正兒八經地吃過一頓飽飯,不是啃乾糧,就是涼水泡窩窩。
就在此時,一股香味飄來,張漢卿端了一個大鍋過來,揭開鍋蓋的,一股香辣之味撲鼻而來,辣油在粉條
上飄著,山西老陣醋的味已經酸到胃裡去。
上麵還漂著一塊塊香噴噴的老臘肉,更是讓人食指大動。
張懷姍拎著一個籃子過來,裝著碗碟和筷子,得意地對我說道:“就知道你餓了,這是我特地為你煮的酸辣水粉。”
李大錘為了能吃上一口,豎起大拇指連連稱讚:“好,大妹子就是個賢妻良母的範。”
“哼,你拍馬屁有什麼用?某些人卻沒往心裡去。”小姍裝了一大碗粉遞到我麵前。
李大錘盯著這一大碗粉,眼睛不眨一下,輕呼道:“大妹子真偏心,掏這麼一大碗給他,臘肉也差不多夾完了。”
“哼,有本事你自己去煮一個,我本來就沒預你那份。”張懷姍說著就坐到我身邊來,並沒有像以前那般激將,再說些什麼。
我知道她的心思,呆呆地看了她片刻,問了她一個問題:“你真的不嫌棄某人?”
張懷姍搖了搖頭,反倒問:“反什麼要嫌棄?你給本姑娘例出幾個理由來吧。”
我想了想,說“他窮,命不好。”
她卻沒半點猶地反問我:“窮就不需要愛情了?命不好就該嫌棄了?”
隨的她說道:“伏爾泰說過,人有兩大敵人,一是自大,二是自卑。你會被這兩個敵人中的一個打倒麼?”
她從小就留洋,喝的洋墨水多,說出來的道理是一套一套的,我沒法跟她去辨。
自已的原因自己明白就好。
又酸又香又辣的湯頭下肚後,整個人都神清氣爽,臘肉齒留香,一鍋粉不用一盞茶功夫就被我和李大錘乾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