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壓床
我剛出到門外,心裡卻不是滋味,便躲在窗外偷偷往裡看。
隻見趙金寶賊笑兮兮地走進新房,小蓮他嬸本想攔下的,卻被趙金寶給推開了:“滾開,老子來看看漂亮兒媳有沒摔壞、傷到哪。”
窗口看不到房裡,隻能看見門口,也不知道裡麵發生什麼事了,卻隱隱聽見周圍的人在竊竊私語地議論著:“老黃家不得了哇,傍了個巨有錢的人家,這趙金寶可是鎮上數一數二的瓷器商,聽說在沙岼壩那邊還開了磚窯和瓷窯!你們猜猜趙家家產有多少?聽說他家賺的錢都兌換成成金子銀子了,少說也有十來萬兩銀子、千兩黃金,要是換成銀元,怎麼地也有六七十萬大洋!”
“唉唉,你隻看到趙家有錢,哪知趙家的錢是靠缺德發家的,所以報應就來了,他有錢是有錢,正室卻給他生了個傻兒子,納了幾房妾士又一連生出十幾個女兒,最後才在一個丫環身上拚了一對雙胞胎
兒子,卻有一個沒屎眼,剛出生不久就活活憋死,剩下的那一個到是活了下來,卻又因為趙金寶太黑心,被沒了活路的工人將孩子搶走當場摔死。更慘的是,那傻兒子有八歲時穿著個開襠褲和家裡的狗搶食,反被狗給咬掉了命根。”
隨後又聽聞旁邊的人納悶道:“那她還給這傻兒子取啥媳婦。”
旁邊的人雞賊地笑了笑,說:“兒子取,老子用唄,你家黃家閨女那個水嫩俊俏…”
這話聽得我怒火庶眼,卷起袖子就要衝進去,卻被黃少毛攔住了,拉到了屋後邊,說:“河生哥,求你彆胡鬨了,現在咱家已經收了趙家的禮,預付的禮錢又拿來建了房子,您要是進去害了事,趙家要是退婚了,得讓咱家花掉的錢吐出去,再說,我過兩年也得討媳婦了,要是沒間像樣的屋子,得打得光棍。”
說到這,黃小毛有些得瑟道:“河生哥,您不知道,自打咱家吊腳樓改成大棚窩的,來提親的姑娘家連門口都快踏破了。所以,隻要咱姐嫁到趙家去
,過得好,你管他是侍候老子還是兒子,隻要能給趙家生個帶把的胖娃娃,咱家的地位就穩了…”
啪的一聲,我失手就是一巴掌過去,找掉了黃小毛一隻大門牙,指著他怒道:“黃小毛,她是你姐,是個人,不是富人家的玩物,更不是你們的搖錢樹。”
說罷,我一腳將黃小腿踹倒:“滾一邊去。”
我卷起袖著子就準備衝回去將趙金寶逮出來,黃小毛卻跪了下來,抱著我的腿哭喊道:“河生哥,彆,我們家窮苦日子過怕了,你以為我願意姐嫁過去?你不看看這家以前都窮成什麼樣子?娘癱床上五年,爹又積勞成疾天天晚上吐一小碗血,纖夫的活已經乾不動了,我窮到連書都沒讀過,十四歲的還沒一條像樣的褲子穿出去。姐姐要是不嫁給趙家,就得到大碼頭上賣火柴給人點火攢錢…”
黃家也是窮,黃小毛他叔的腿去年摔斷了,今年一年找不到活乾,也指望著小蓮稼出去,有所出產,好沾點光,讓趙家接濟點。
我心疼小蓮,火上頭了,什麼都不想管,已經失去了小姍,對小蓮已經沒有了那種情份,卻是青梅竹馬長大的摯友,看不得她受半點委屈。
況且,這不是一丁半點的委屈。
實難想象,趙家傻兒子成親、老子洞.房,對小蓮是何等的折磨。
我順起屋旁的一根棍子就在衝回屋裡,小蓮他叔瘸著腿走了過來,哀求道:“河生,這是我們家的事情,你隻是個外人,和小蓮沒半毛錢乾係,求你走吧,給我們家五口人一條活命的路子吧,以後都彆來了,求你了,小閻王,你是活神仙,不知道民間疾苦…”
說著,就艱難的跪了下去。
這一刻,我的心如刀子在割肉,早知如此,還情願小蓮真的被滔滔長江水帶走,但是黃家也是真的苦,我能幫多少呢?
就在此時,不遠處站著個人,歎了一口氣,說:“傻孩子,回去吧,你命裡無姻緣,管得多了,對你對她都不好。”
說話的正是四爺。
天早已黑透了,我緊握著拳頭,久久後,牙齒都快咬碎了,最後還是如行屍走肉般跟隨四爺離開。
忽然若有所覺,回過頭去時,小蓮房間的後窗稍然打開,那張美得讓人憐惜、心痛的臉在窗後看著我。
恍然間,我又看了一眼她頭上那朵金黃色的菊花頭飾,小蓮就像這朵金菊一般,好美。
我的雙腿極不情願邁開,四爺不知何時在我的腿上貼了一道符,雙腿不由自己地自動邁步走。
身後還隱隱傳來黃小毛的聲音:“大舅子,狗屎不能吃,一會帶你去吃煎炸三寶,燕窩魚翅隨你挑。”
“唉呀,媽的,那是死老鼠…”
回到義莊後,唐叔正坐在門口抽著煙杆、逗著大黑,裡頭傳來打齋的聲音,往義莊裡瞄了一眼,
山狗、地龍兩人正穿著道士的八褂袍,手裡拿著拂塵,燒著一個趟在木板上的屍體打齋超渡。
這兩人跟著唐叔學了一身超度打齋做白事的手藝,平時義莊沒活時,他們兩就接點白事活糊口。
“舍得回來了?”唐叔抬頭瞧了我一眼,說:“灶頭裡還熱著饅頭鹹菜白飯。”
我魂不守舍地哦的應了一聲,就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