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各地大錢莊都有自己的錢票,但各地各莊
的兌率都不一樣,湖南那邊一百塊的錢票,到了奉節這頭可能當七十塊用,到了磁器口那頭就有可能隻當五十用了。而銀元則是保值不變的,永遠重六錢四分八厘、九成純!
這夥記立即爽快地應了一塊下去了。
他們說什麼,我沒聽進去,腦子裡一直在想著一個日子:七月七!
小發爹留下的提示是七月七,辮子會也隻在八寶樓這裡提供一天一頓免費夥食到七月七!
這絕不是七夕節那般簡單,他到底想提示什麼呢?
要是當時點煙問冤時沒被中斷破法,倒是能猜到五成,現在連一成都沒有,隻是隱隱覺得不安。
除了看出七月初七這個日子以後,在沒破法的時候還隱約看到一些東西,破了法之後就忘掉了九成,隻聽見小發的陰魂有水裡向我呼救。
人即將死,其言未必是善,但陰魂隻有一根筋,無論是惡是善,都不會撒謊,預知的東西比仙家算的還要準。
小發到底和七月七是有啥子關聯?
四爺說過,這年頭好心未報有好報,陰魂托事辦
了未免能積陰德,可要卻之不理,真要出了什麼人命關天的事,這輩子都不能安生。
人事好推,鬼事難拒。
我正出神地啄磨這些事情的時候,便聞到了一股濃濃的異香,把我肚裡的腸子都給勾出來了。
夥記已經把菜上完了,那一盤涼盤牛肉做得真是香,李大錘連招呼都不打,伸手過來就抓了幾塊往嘴裡大塊剁,眼珠子頓時瞪得大大的,嚷道:“好吃,比我兩年前吃過的都要香十倍!”
張懷姍也忍不住饞,顧不上姑娘家的禮儀,夾起牛肉片就大塊剁,還一手拿抓一個小湯包,咬開一口裡頭全是汁,頓時香飄滿樓,底下那些‘義士’們頓時咽不下窩窩和碗裡的黍米稀飯了,一個個眼珠子都綠了,抬頭看上三樓盯著我們這一桌。
或許是夥記得了賞錢,心裡高興,對我小聲說道:“幾位爺,彆介意,那都是一群叫花子莊稼漢,沒錢就隻能每天吃一頓辮子會的布施。”
隨後想了一下,又說道:“再告訴你們一個熱鬨事,紅燈堂租下了八寶樓後頭的一間戲樓,要是你們在這住店,找一間位置好的房間,再配上一個千裡筒,晚上子時一到準能看到紅燈堂的仙姑和金玉堂的仙童們合唱大戲
,有穆桂英掛帥、揚家將大破天門陣等名曲,連唱一個時辰,可熱鬨著。”
半夜子時唱大戲?李大唱當下便說道:“夥記,子時唱戲給鬼聽麼?”
這夥記臉色大變,立即捂上他的嘴,說道:“大爺,彆在這裡亂嚷嚷,讓紅燈堂的姐妹聽去了,準讓你吃不了兜著走。什麼叫唱紅鬼聽,那是唱給辮子會新入夥的弟兄聽的。”
紅燈堂是辮子會的女子堂口,清一色的妙齡女子,她們子夜時辰給一群叫花子莊稼漢唱什麼大戲呢?
隨後才知道,這戲也不是誰都能聽,隻有手持新入夥的半張續票才能進去聽。至於為什麼要在子時開戲,這夥記卻閉口不談,隻是說這戲會唱到七月七,要是我們在看戲時看見了什麼怪異的事情,千萬不要聲張,否則會招禍!
唱到七月七?可能會看見些奇怪的事情?怎麼又與七月七有關?那一瞬間我有種不詳的預感,連忙走到窗前打開窗向外望去,一條內城河從八寶樓後頭流淌而過,那座戲樓就搭在城河旁。
我正想衝回頭問那夥記七月七是什麼節日時,他已經忙去了。
李大錘卻是一邊大塊剁著五香涼拌牛肉,一邊大口喝著酒,見我如此神色,便說道:“小爺,不就是一群小姑娘子夜唱戲麼?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張懷姍本來也跟著大塊剁的,此言一出,我們幾人麵麵相窺,心底不由地覺得一陣詭異,卻又說不上來為什麼!
李大錘那幾份酒意也頓時沒了,偷偷地看了一眼下麵那幾個紅燈堂的小姑娘,她們也正好看向這邊。
滾刀肉這大嗓門就是一座炮,開口準能讓屋子震三震。
也還好八寶樓裡雜吵,將這大嗓門抵消了不少,也不知道那幾個紅燈堂的仙姑聽去了沒。
我舉起筷子瞪了一眼李大錘:“你吖的,嗓子再不把門,老子一筷子戳啞你。”
他也是個大大咧咧的家夥,眼下不適合討論這些事,便繼續大塊剁:“吃吃吃,都躺開肚子吃,反正吳大爺有的是銀子,這的肉香到能把利子吞了,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以後想吃就得扒老遠的路回頭償。”
說著就和張懷姍敬了一杯。
張漢卿也對這裡的包子和牛肉讚不絕口,反倒雞汁鍋貼一張沒吃。
可不知為什麼,我聞著這肉的香味感覺有些怪,那盤牛肉裡的肉也不全是牛肉,好像三片裡雜著一片肉色像羊肉的肉片。
我咬了半片,嚼了兩下猛然吐了出來!然後又掰開半隻湯包,嗅了一下裡邊的肉,偷偷地抓出一把糯米,將湯汁倒在上麵,糯米頓時傳出一陣鹹魚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