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們都聽說了嗎,那位殿下要回京啦!”
大晏帝都,燕京城臨街茶樓二樓上,無數文人學子齊聚一堂,彼此湊近,故作神秘地低聲說道。
角落裡有一身著黑衣的男子默然而坐。他麵容極其出色,五官俊逸,劍眉入鬢,神情沉穩。隻一半身子處於陰影處,在這偌大的茶樓倒是不怎麼顯眼。他一手端著茶盞,視線放在窗外,與那些群情激奮的文人們格格不入。
文人們悄聲討論還在茶樓內作響:
“什麼?你說的……是東宮那位?他不是被陛下發配江南……怎地現在就回來了?”
“說是發配,誰不知道是當今心疼兒子?江南那是什麼地界兒?魚米之鄉!富庶異常!發配?養身體還差不多!”
“……可當初他害死孟大儒,這事兒就這麼算了?”
“除了算了還能怎麼樣?畢竟那可是當今唯一的子嗣,可不金貴著?”
“……”
文人們神色慷慨激昂,說話卻是有意識地壓低了聲音,甚至不敢直呼那位殿下封號,可見那位殿下積威之深。
也不知是哪句話吸引了男人的注意,他微微轉頭掃向樓內,狹長的眸子在說話的人身上一頓,又若無其事地轉了回去。隻是捏著杯盞的手微微緊了緊,神色帶著些許漫不經心,似有若無地聽著他們說話。
一人慨歎出聲:“哎,想當初孟大儒才高八鬥,德高望重,桃李滿天下。最後竟是被那殘暴的太子扣上一頂叛國的帽子,屈辱死去。可悲,可歎啊!”
“依我看呐,那太子也著實不是個仁善的!我可聽說了,太子為人殘暴異常,嗜殺成性!東宮每日都有無數具屍體送出來,那死前的模樣活生生是被人折磨死的!”
“傳言太子夜禦數女,尤愛調.教幼女!”
“你這算什麼?我聽我在宮裡的遠方表妹說,太子是男女不忌!東宮裡麵光是貌美的男男女女都有上千之數!”
“……”
悶聲的討論充斥著整個茶樓,一句句令人瞠目結舌的話語從那些自詡清高的讀書人口中說出,令人啼笑皆非。
“要按他們所說,太子怕不是要有三頭六臂了。”
一道略帶笑意的聲音兀地響起。仔細一看,原來黑衣男子身後還有一個容貌頗為端正的小廝立著,隻不過是站在陰影處,倒是沒有什麼存在感。
男子微微抬眸,看向那群文人,聲音低沉:“雖說難掩誇張,但也有不少真的。”
“那可是,”蕭肆笑道:“倒也省得咱們再去打探了。”他想了想,又嘿嘿笑著:“還能省下一筆銀兩呢。還是爺英明!”
蕭淮輕嗤:“出息。”
蕭肆撇撇嘴,頗有些委屈:“這京城可不比咱們西州,什麼東西都貴。再不省著點,隻怕爺您連這最便宜的茶都喝不上了。”
蕭淮臉色微僵,看著杯盞裡跟清水一般無味的茶水,是最次的茶。蕭淮還能想起之前堂倌那異樣的神情,竟是難得有些窘迫。
蕭淮沒再說話,隻聽他們似乎又將話題轉到了那位孟大儒身上,便凝神去聽:
“說起來我當年有幸得孟大儒一番教誨,他是何等慈和,誰料…哎!”一學子歎道,神色悲憫不似作假:“倒是苦了廖兄,承受如此之痛!”
廖兄?
蕭淮目光微動,順著那些讀書人的目光落到一身著月牙白袍,裝扮素淨明顯是在服喪的男子身上。隻見那男子麵容清俊,眉宇低垂,通身氣質悲痛不已,強顏歡笑道:“在下這算什麼苦?可憐老師……”他話還未說完,又歎了一口氣,一旁的文人見狀紛紛上前安慰他,將話題引到彆的地方,氣氛一時倒是又活躍起來。
蕭淮轉開目光,眸光晦暗。
廖修齊,太子伴讀,孟大儒唯一的入室弟子。
他心中思忖良多,最終將那件事暫且放下,卻忽覺周圍氛圍不似方才那般熱鬨,反而有些詭異的安靜。
蕭淮心中一動,抬眸看向窗外,隻見原本喧囂的街道此時也是一片寂靜,熙攘的人群分開站在街道兩旁,留出一條寬闊無比的大路。蕭淮往城外方向看去,果然見一馬車悠悠駛來。
那馬車看似低調,卻又極儘奢華。車廂乃是極品沉木所製,價值連城;馬車四角垂落的流蘇在日光的照射下泛著金光,瞧著竟似金絲打造;車壁上則鑲嵌著一顆顆璀璨的寶石,流光溢彩,奢華無比。
二樓內的文人們一時無聲,直到一
男子麵露憤恨,低聲唾了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旁人才紛紛附和。
蕭淮坐在原處,一手碾磨著腰間的玉佩,一邊沉思。他身後的蕭肆卻是開口道:“我滴個乖乖……”
蕭淮回頭,就見蕭肆看著馬車的目光滿是垂涎,喃喃道:“這要是換成銀子,夠多少弟兄的軍餉啊!爺……”
蕭淮腦門青筋直跳,低喝道:“閉嘴!”
蕭肆癟癟嘴,眼熱地往下瞧,眼看著那輛馬車即將駛過街道,意外突生!
隻見一衣著暴露渾身青紫的女子不知從哪竄了出來,猛地撲到馬車前,跪伏在地,哀嚎出聲:“殿下,救救民女!民女是清白的殿下!求殿下救命啊!”
馬車速度不快不慢,但那女子乍然跑出擋在馬前,眼瞧著就要被馬兒撞上,周圍百姓呼吸都是一緊——
車夫眼神一淩,猛地一勒韁繩,馬兒嘶鳴,前蹄高高抬起,離那女子不過分毫距離!
與此同時,馬車內傳來一聲陰沉的怒斥:“何人膽敢如此放肆?”
二樓的文人們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聞言臉色又是十分難看,看著那女子的眼神滿是同情。
倒是蕭淮眸光微異,多看了那車夫兩眼,竟是個練家子。
那女子仿佛未覺方才的驚險,此時正淚流滿麵,一下又一下磕著頭,青石板的路麵上洇上了絲絲血跡:“民女、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