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裙下臣);
時下男子以龍陽為雅事,豢養男寵也並非多麼稀奇的事。但一來阮宏雖說其身不正,但好歹身為禮部侍郎,並未顯示過這方麵的傾向;再者徐氏素來會籠絡丈夫的心,府中便是小妾也隻有二三,又怎麼可能會讓阮宏有機會接觸到這種“雅事”?
阮明姝平日裡同旁的小娘子交往時雖說偶爾會提到這等事,但大多是一言帶過,畢竟都是大家族裡養出來的小娘子,平日裡鮮少會接觸到這些事。是以麵對蕭淮幾次三番的敵意,阮明姝雖說心中有疑雲,但卻並未往那個方麵去想。
——也是實在不敢想象,竟有人敢對太子、一國儲君抱著這種想法。
那般露骨的眼神,便是阮明姝從未經過情愛之事,也知曉絕對不會是一個下臣看向主子的態度。
阮明姝驟然察覺到這一點,心裡慌亂無比,腦海中一片嗡然。適逢身邊伺候的宮女端上一盞茶,阮明姝愣愣接過,手都還有些發顫。
阮明姝不知道這位蕭大人是什麼身份,隻看他樣子,似乎也不像是尋常侍衛。
……隻他的心思,殿下可知曉?又是什麼態度?
兩個男子……
阮明姝腦海中一片空白,卻又在下意識地替宋晏儲著想。
便是她身居內宅,對朝堂之事了解不多,但偶然離家,也能聽見關於太子不好的傳言。一開始接觸太子的時候阮明姝受流言所惑難免有些膽戰心驚,可隨著一日日相處下來,也知曉太子並非外界傳聞那般。
既如此,那謠言就來的頗為耐人尋味了。
阮明姝素來聰穎機敏,細細一想便心中有數。不說能看清京城這潭渾水下的波濤洶湧,也大致知曉太子並不像表麵上那般光鮮亮麗。
如此一來,阮明姝想的就不由更多。
斷袖……
阮明姝心中思緒紛亂如麻,似有萬般絲線纏繞,麵上怔怔無神,捏著杯壁坐在原地良久。還是宋晏儲偶然抬頭察覺到不對,疑惑出聲詢問:
“大娘子?”
阮明姝猛然回神,對上宋晏儲有些擔憂的目光勉強一笑,而後湊近杯盞慢慢抿了口茶,心緒順著那盞熱茶慢慢平緩下來後,就不由為自己多餘的想法自嘲一笑。
罷了,不管如何,總之殿下是有分寸的,哪輪得到她來在這兒操心?
阮明姝心神微緩,卻又忍不住看了蕭淮一眼,見他的目光一眨不眨地凝在宋晏儲身上,心中終究是歎了一聲。
阮明姝將心事放回心底,神態自若地捧起一本書細細讀來,若不是那久久未翻動的書頁顯露了她的心事,似乎還真是一派如常。
陳玉在一旁立著,見狀溫聲詢問出聲:“大娘子可是不喜這種類型的書?您喜歡什麼樣的,奴才去幫您找?”
阮明姝一愣,稍有些不好意思,剛搖了搖頭正要婉言謝絕,卻見外間小跑過來一個小太監,在門外候著的太監耳邊說了什麼,緊接著那太監就進了殿,恭聲稟報道:“殿下,奴才有事要稟。”
宋晏儲抬了抬眼:“說。”
那小太監看了眼阮明姝,又飛快低下頭道:“殿下,方才坤寧宮來人,說是皇後娘娘想見一見阮大娘子。”
畢竟這些日子這位阮大娘子進攻次數也不少,回回都是打著皇後娘娘要見她的名號,可每次人一進宮,皇後連人影都沒見到阮明姝就被東宮的人借走了。一次兩次皇後還能安慰自己太子自有分寸,可次數多了,宋晏儲又什麼事都不同她講,皇後心中難免焦急,這才生了要見阮明姝的想法。
“想見明姝?”宋晏儲皺了皺眉,下意識地就想拒絕,可她看了眼阮明姝,又想起方才陳玉說的話,沉吟片刻,忽地轉頭問她:“你可想去?”
阮明姝一愣,她有些踟躇開口:“殿下……”
宋晏儲道:“也不必去坤寧宮,你若是想出去,讓清汝陪著你去禦花園逛逛也可。”畢竟這幾日把人召進宮中,宋晏儲也沒想那麼多,聽她說喜歡看書,就給人找了一堆書,也未想過一整日都待在屋裡會不會無聊。
阮明姝抿了抿唇:“那皇後娘娘……”
“母後宅心仁厚,想來不會計較。”宋晏儲道。
阮明姝糾結片刻,有些心動。
“你且放心,有孤在,旁人不敢說什麼。”宋晏儲低頭執筆,語氣平靜:“再說了,你不是要跟在孤身邊?總不能一直待在東宮。”
阮明姝猛地抬頭,幾乎一瞬間就明白了她是什麼意思,一向溫和有禮的麵上也不由帶上了顯而易見的喜色:“殿下——!”
宋晏儲並未多說,隻揮了揮手:“去吧。”
阮明姝點了點頭,克製住內心地喜色,隨著陳玉一道走出了大殿。
——殿下方才那意思,就是同意她之前說的,讓她留在東宮,不說旁的,下半輩子,也能保全自己了。
阮明姝倒是高高興興,那個來報信的小太監卻是苦著張臉,宋晏儲掃了她一眼,隻道:“你讓母後莫要擔心,孤自有分寸。”
那小太監隻能應是。
人都走了,大殿內便又顯得寂靜了幾分,蕭淮站在宋晏儲身後,一雙眸子隱隱帶著些讓人一眼望不見底的幽深之色。
旁人或許在意太子對阮明姝這般在意,連皇後獨自召見都不同意,蕭淮卻是在齒尖琢磨著她方才說出的那幾個字。
要跟在孤的身邊。
什麼意思?這是要把人納了?這才過了多久,就這麼等不及了?
蕭淮一聽到這句話,心情就肉眼可見的不好了起來。
他一想到以後會有一個女人住在東宮,同宋晏儲有著最親密的關係,親密的喚她“夫君”“郎主”,會同她親吻、擁抱甚至有肌膚之親同床共枕,蕭淮便覺得心裡一沉一沉的,通身的氣質也是冷凝至極。
那種場景、那種場景……
蕭淮無法想象,一想,便會心中酸脹,連握著椅子靠背的手也不由緊了起來,隱隱可見青筋凸起。
宋晏儲正低頭處理公務,此刻卻敏感的察覺到後方的人情緒不對。她動作一頓,回頭一望眼皮子頓時跳了跳,驚聲開口:“你怎麼回事?”
蕭淮垂眸望著她,漆黑的瞳孔中一片黝黑,表麵看上去風平浪靜,實際上卻是裹挾著滔天的巨浪,隻待一著不慎,就會衝破那層脆弱的限製,拉著人溺斃水中。
蕭淮薄唇緊抿,唇角隱隱泛著白意。他看著宋晏儲,有心想質問她是什麼意思,是不是要娶妻納妾,是不是要有太子妃了,可話堵在嗓子口,卻忽然之間怎麼都說不出口。
他張張嘴,啞然無聲。
憑什麼呢?為什麼呢?
蕭淮腦海中仿佛有一條線將那一條條交錯混雜的線索串在一起,恍若一道明亮的弧光,就在蕭淮想要緊緊抓住它的瞬間,又消失不見。
他張了張嘴,明明話就在嘴邊,卻終究未能詢問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