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晏儲扭頭看著他片刻,蕭淮本是心無旁的遐思,對上宋晏儲黝黑的眸子卻不知為何心中心裡隱隱一虛。
洞穴內昏昏沉沉,隻有明亮的燭光“劈啪”作響。宋晏儲半側過頭,呈現在蕭淮眼中的側臉被黑暗籠罩,隻能就著邊緣的光線看的模模糊糊。
宋晏儲並未多說什麼,似在無言抗議。蕭淮莫名心虛,卻也不曾妥協。
“傷勢不能耽擱。”他這般說道。
宋晏儲睫毛輕輕顫了顫,點點昏黃的火光灑在其上,平添了一分脆弱。
宋晏儲轉過了身子,背部往火堆的方向湊了湊。她低聲道:“看吧。”
蕭淮先是一愣,隨即就見宋晏儲動作輕緩地解著腰間錦帶,隨後濕漉漉的衣裳自肩頭滑落,露出那僅著中衫的渾圓肩頭。
蕭淮本想打趣地說一句還有什麼是他沒看過的,隻是如今這般情況,反倒是他喉嚨乾澀,一時說不出話來。
火舌肆意地侵蝕著四周,時而發出“啪啦”一聲脆響,讓洞穴內的氛圍不至於那麼□□。
輕薄的中衣緩緩滑落,露出那未著一物的雪白肩頭,以及那三寸之下、環繞整個上胸的布條。
蕭淮心疼宋晏儲,便是心中有數,也從未直言說過什麼;宋晏儲雖對蕭淮有著好感,卻也不會主動開口。二人就保持著這種心照不宣的態度,倒也默契。
未離京前夜夜的同床共枕中不是沒有克製不住的時候,卻都是發乎於情止乎與禮,從未越矩。
而如今,宋晏儲卻是將自己的一切完完整整呈現在蕭淮眼前。
宋晏儲回頭,聲音一貫的清冷:“愣著作甚?”
蕭淮回過神,本欲忽略掉那白色的布條,可隨著目光緩緩下移,看著那白皙細膩的肌膚上那刺眼的大片淤青、甚至皮肉翻騰,隱隱泛著血跡的時候,眉頭已經緊緊皺了起來。
他不由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傷口的邊緣,聲音低沉間帶著些心疼的意味:“可疼?”
宋晏儲身子僵了僵,有些不習慣這般觸碰。蕭淮又問了一句,她才低聲回道:“還好。”
蕭淮卻是有些自責。這傷口一看便是方才爆炸時不小心被什麼東西撞上劃出來的。雖說蕭淮曾經受過的傷比這不知要嚴重多少,但同樣的情況落到宋晏儲身上,就讓他心中不愉。
蕭淮薄唇抿了抿,卻一時感覺有些無從下手。
蕭淮隨身攜帶匕首武器,卻沒有隨身帶藥的習慣,更莫要說是乾淨的布匹。
要說往常還能撕下乾淨的衣裳湊活著包紮,隻如今外麵暴雨轟鳴,他們全身上下都濕了個透,哪還有乾淨的東西可以包紮?
蕭淮片刻的沉默讓宋晏儲也明白了什麼,她張張嘴,開口道:“用這個吧。”
蕭淮一愣。
宋晏儲手背在身後,摩挲地解著身上的束胸,聲音平靜淡定:“這個沒濕多少,在火邊烘烤一下,勉強能用。”
意識到宋晏儲說的是什麼,蕭淮臉色猛地一紅。尚帶著體溫的布條已經被塞入手中,宋晏儲被蕭淮護得嚴實,內衫……倒的確沒有多少濕意。
宋晏儲背對著不語,蕭淮隻覺手心有些發燙。他乾咳了一聲,仍是有些放心不下,低聲道了句“稍等”便拿著布條走到火堆前,展開在火堆旁烘烤片刻。
蕭淮麵上一派嚴肅,耳根卻已通紅,片刻後確定布條徹底擺脫了濕氣,這才轉身回到宋晏儲身後,撕下一小條布條,細心擦拭著身後的血跡。
湊得近了些,那瓷白的肌膚更為徹底地映入眼簾,東宮特製的熏香也是縈繞在鼻尖。蕭淮卻是慢慢平靜了下來,眉頭微蹙,動作萬分輕柔地替她處理著傷口。
他忍不住詢問出聲:“我送來的信,殿下收到了?”
宋晏儲微微頷首。
蕭淮又道:“既如此,殿下又為何要以身犯險?”這話中就明顯帶了些控訴。
溫熱的大手劃過後脊,宋晏儲身子微不可查地一僵啞聲開口道:“並非以身犯險。”
蕭淮聲音帶著些惱意:“並非?殿下今日可是險些未能全身而退。”
宋晏儲默了默,似是有些心虛,片刻後,她道:“是孤大意了。”
“又是死士,又是狼群,最後還有火藥和刺激獸群發狂的藥物。背後之人形事頗為狠辣,殿下又豈能不顧自身安危?”蕭淮道。
宋晏儲歎息回道:“此番是孤的不是。”
蕭淮臉色依舊沒有好轉。
宋晏儲又道:“隻不過那死士和狼群是衝著孤來的沒錯,隻拿火藥和藥物卻未必是為了孤。”
蕭淮哼笑:“若不是為了殿下,又豈會如此大動乾戈?”
宋晏儲道:“毀屍滅跡,亦是一種緣由。”
蕭淮默了默,沉思片刻,心下慢慢了然。
死士在先,狼群在後。幕後之人總不會預知未來知曉宋晏儲都能逃脫又做了火藥為保障,甚至在火藥中還添了能引起猛獸發狂的藥。可若是為了毀屍滅跡,就完全能說的清了。
宋晏儲慢慢道:“那火藥威力甚大,若不是今日恰逢暴雨減弱了它的威力,隻怕周圍的人也會九死一生;”
“便是有人能僥幸逃脫,那些發了狂的猛獸也難以對付,怕是很大一部分人都會命喪狼口;
“就算最後真的有人在火藥和狼群中撿回一條命,他所知道的也不過是孤今日來了此處,見到了廖修齊。
“而廖修齊……”
“而廖修齊那時候正在涼亭中,不出意外,已經屍骨無存。”蕭淮沉聲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