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庭鬆完全有理由這麼揣測。說起來,他和他媳婦黃愛秋,跟村長的確有點私怨。
夏家算是大戶人家,祖上是做買賣發家的。
夏庭鬆的爹名叫夏紀茂,大伯打日本鬼子犧牲之後,夏紀茂便主動擔起了家庭的重擔。後來夏庭鬆的爺爺病逝,夏紀茂便順理成章地成了夏家的當家人。
來到黃家村之前,夏庭鬆已經在縣裡的中學裡念過了高中,在夏紀茂的安排下,還和夏家祖上一位梁姓朋友的女子定了娃娃親。
然而,作為家中最小的兒子,夏庭鬆仗著“爺娘疼晚兒”,不僅念書的時候經常在課堂上公開挑戰老師的權威,提出一些大膽的奇思妙想,回到家中更是不服當爹的管教,死活不同意父母安排的這門婚事。
“婚姻大事,豈容兒戲?!”夏紀茂氣得渾身顫抖。
“反正我不能娶梁姐,她本應是我大哥的未婚妻,怎麼能當我的媳婦?”夏庭鬆理直氣壯。
這話確實不假。這位梁姓女子本是許配給夏庭鬆大伯的兒子的。可惜天有不測風雲,這位長孫十四歲時溺水身亡。
夏家世代守信,梁家走投無路前來投奔,夏紀茂於情於理不能推脫,隻好讓夏庭鬆頂替成親。
夏庭鬆當著來人的麵出言不遜,夏父一氣之下勒令他閉門思過。在柴房裡關了三天之後,夏庭鬆得了傷寒。
“算了,算了吧。”夏紀茂扛不住夏母一哭二鬨三上吊,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兒孫自有兒孫福,隨他去了吧。”
那時夏家不複往日榮光,夏庭鬆也不再是從前的少爺了。
夏庭鬆非要出門謀生,夏紀茂奈何不了他,夏母又心疼家裡的獨苗苗,折中之後夫妻倆決定送他去H市,畢竟夏母在H市有娘家人,把夏庭鬆托付給舅舅也算是條出路。
夏庭鬆來到黃家村已是離家三年後的事了,這年他二十二歲,被分在了牛奶廠勞動。
當時的隊長是個工作認真卻脾氣很壞的四十歲婦女,塊頭比男人還高大,平生最瞧不起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小白臉。
夏庭鬆沒擠過牛奶,女人口頭指導了兩三遍,見對方仍然不得要領,有些生氣。隊長瞧了一眼黃愛秋,讓她手把手教夏庭鬆擠奶。
“沒乾過?”黃愛秋問,夏庭鬆點點頭。
“會了麼?”黃愛秋麻利地示範,夏庭鬆看著眼前這位姑娘,對她嫻熟的手法感到驚訝又佩服。
“嗯。”夏庭鬆應了一聲。
“你試試。”黃愛秋說。
夏庭鬆依葫蘆畫瓢牽拉了幾下,牛奶噴了兩人滿臉。黃愛秋皺著眉急得不行,夏庭鬆卻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噗嗤”一聲笑了。
“笑啥?”黃愛秋不解。
“你吃過牛奶糖嗎?”夏庭鬆問。
“啥?”黃愛秋抬袖擦了擦臉。
“從前家裡牛奶糖多得吃不完,”夏庭鬆嘴唇稍勾,眼睛裡漾著微波,像是陷入了回憶,“當初不該那麼囫圇吞棗的。”
“啥棗?”黃愛秋眨巴著大眼睛問。
黃愛秋是黃家村黃鐵匠的獨女。據說黃鐵匠兩夫婦在愛秋之後一連又生了五六個孩子,卻由於各種原因全都相繼夭折了。
開始鄉親們自顧不暇,況且物資匱乏的年代裡偶爾死幾個人實在算不上大事,大夥也就沒當回事。
但到了老黃家送走第五個孩子的時候,村裡終於有嘴碎的閒不住了,先是熱心地找赤腳大夫給黃老太瞧病,後又請了好幾個先生前往黃家做法。
可惜事不如人意,黃家老六的命運比前幾個兄弟姊妹更慘——這孩子胎死腹中。若不是往縣裡醫院送得及時,差點沒帶走黃老太。
人們都說,事不過三。老黃家經曆了五次喪子之痛,已經是極限了。
鑒於老黃家兩口子為人老實巴交,人品上實在找不出什麼可挑剔的,不少人便將罪魁禍首的矛頭齊刷刷地指向了黃愛秋。
“眼睛那麼大,怕不就是她把弟妹的魂魄吸走的!”
這是黃愛秋聽到的第一聲指責,那年她八歲。
“騷貨,也不知道害臊!”
這一年黃愛秋十六歲,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