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白踏進房間，注意著整個房間的構造。
牆麵上掛著一張又一張的單人相。從黑白到彩色，像是這家的族譜，一代代將生命延續。一直延續到西爾爸，西爾媽，再到青澀的西爾維諾。
曆史的質感讓蘇曉白感受到了奢華貴重，而比現在年輕不少的三張照片，讓蘇曉白那種熟絡既視感再度湧了上來。
“我家族有很長一段曆史。從我曾祖父那時發跡，到現在積累了比較誇張的財富。”西爾爸說著過去的曆史，“我這一輩同齡的當中，我年紀最小，在家裡比較受寵。”
“金錢會帶來很多東西，卻阻攔不了死亡。我最親近的兄長死在一場車禍中。死因頗為複雜，讓我對這個家充滿失望。我離開這個家到處行走，去尋找藝術，探求文化的美學。我沒帶任何保鏢，不顧自己安危。”
照片上的埃拉對著相片外笑著，看不出當年的荒唐。
“我覺得我也死在了那場車禍裡，活著的是個無能的肉丨體。直到我遇上了我的妻子。”
西爾爸從一個架子上抽出了一本冊子，翻開其中幾頁，展現給蘇曉白看：“她當年和現在一樣漂亮。”
照片上的女子穿著樸素的旗袍，頭發剪短齊耳，眼眸裡寫滿了“老子天下第一”。
那種傲慢比現在更極端。
“她是大戶人家的孩子。早年因為鴉片的關係，家道中落。家裡的長輩沒乾過苦活，又碰上天災糧少，一家子就活下來了她和她姐姐。”
不論有沒有錢，人的生命都有各自的苦惱。
蘇曉白輕聲說了一句：“辛苦了。”
西爾爸翻了一下頁：“我當年去了很多個城市。八十年代，人多樸實。我遇上過很多好人，也遇上過騙子和小偷。沒有家族，我在外的時候什麼都不算。出了點意外被人追著打，然後被她救了。再後來，她姐姐結婚了。她就跟著我走了。”
蘇曉白在他的話裡慢慢串起了兩位長輩的過去。
這兩位在國內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在天地見證下結了婚，生下了西爾維諾。
上天給這對新人一個健康漂亮的孩子，卻也給了他們孩子一個意外。最初西爾維諾很正常，正常走路正常學著發聲。可一年之後，他慢慢話少了起來，總是呆愣愣，喜歡重複同樣的行為。
西爾爸媽就帶著西爾維諾回了家族，一邊應付家族裡的人，一邊這樣那樣尋找醫生。
海外的醫生治療手法逐漸極端化，什麼電擊治療，什麼腦袋動刀的，西爾媽受不了。他們三個人處理好海外的事，又回國內租房子給西爾維諾找醫生治療。
他們初為人父母。哪怕在後來知道醫學認證上，自閉是有多種成因的，不是他們的錯，蘇曉白依舊從西爾爸的口吻裡聽出了自我的譴責。
醫生猜測說西爾維諾是在發育過程中有所偏重。他在某個方麵天賦異稟，所以減緩了其它方麵的學習進度。如果是假性症狀的話，身體發育會在後期正常跟上的。
但這個天賦異稟的地方，他們短時間內測不出來。不是畫畫，不是音樂，不是天文，也不是地理，也不是數學。直到他們發現西爾維諾喜歡看書，看書的速度很快，記憶力超乎尋常的好，他們才找到一點端異。
隻會看書，沒有任何輸出。西爾維諾的性格又由於這個病狀，不樂意與人來往，不擅長表達感情。不管是假性還是真性，他們做好了養西爾維諾一生的準備。
“我家族的事務放手太久會出很大麻煩。養西爾維諾需要錢。我們就又回來了。再次變了居住的地方，環境不適應，西爾維諾有很長一段時間病情更加嚴重，連我們都不搭理。直到他發表了第一本。”
西爾爸笑了下：“後麵的事情網絡上都有。大差不差。”
蘇曉白很安靜。她微仰著頭看西爾維諾的照片，注意到了西爾維諾的胸針。很漂亮的藍寶石，像天空一樣漂亮。
西爾爸說完這些，又埋頭去翻相冊，嘀咕著：“我記得有很多西爾維諾小時候的照片。好久沒翻了，讓我找找。”
他翻找了片刻，又翻出了幾個相冊。
相冊翻開，是七八歲左右的西爾維諾。他坐在巨大的老宅草坪上，手邊堆滿了各式厚重的書。他冷眼看著照片外，眼眸詭異不討喜。
西爾爸介紹著：“這張是後來剛回老宅。”
蘇曉白看到這張照片，瞬間想起了鬼屋裡的那張相片。她抬頭再多看了兩眼西爾爸媽年輕時的樣子，又看了眼孩童時期的西爾維諾：“你們當時是租了一個小洋房，對麼？千禧年前後。”
西爾爸：“啊，是。”
西爾維諾帶她去那個鬼屋是有目的的。他在帶她追憶他小時候。
蘇曉白感受到自己心跳異常。她不知道自己是聽到哪裡開始難受了，心像被剖了開來，眼眶裡裝不住水，笑著眨一下眼，水珠就砸到了地上。
“西爾老師他。”蘇曉白的聲音裡是帶著笑的，“去的是哪家醫院啊？”
西爾老師對她的想法，比她產生想法更早一點。他到現在都沒有開口說過什麼，隻是慢慢入侵她的生活，占據她的大腦，牽動她的情緒。
難受極了，偏生裡頭又有高興。
她真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