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鎮上的嬸嬸們說,女子隻能為父親兄弟、夫君這樣的男子做衣鞋。”她的腦子裡冒出一串疑問,“紹清哥哥不是我們的親兄長,所以他是你的夫君嗎?”
李桃捏著針的手輕顫了下,不小心刺到了另一邊的指腹。
“我每年也給夫子做棉布鞋呀。”李桃把手指頭放入嘴裡吮了會兒,瞅了瞅她,“小荷,你是姑娘家,夫君這個詞不可隨意的掛在嘴上。”
很快拋開這個話題,念頭一轉,“娘親和菱姑何時回來?不知焱舅舅講了什麼,她們一早就出去了。我還沒來得及說,叫他捎帶鎮子上的荷葉雞,還有桂花酥餅。”
“你這小饞貓。娘親是去找釗舅舅,他們有事相商。”
窸窸窣窣的一陣後,李荷跳下榻來,幾步踱到了窗欞邊,傾耳聽著。
“還落著雨呢。”
穹窿是煙灰色的,萬縷千絲的銀線在空中飄蕩著,交織著,猶如一張巨大的水簾,覆在鎮子的上方。酒鋪後院的簷角處正緩慢的,而又接連不斷的往下滴著水。
屋內,沈茹兮坐在鋪了棉墊子的圈椅上,穿了淺銀紅對襟厚綢裙,係著軟毛織錦披風。合攏的窗子並未隔絕外麵的寒意,她感到自己從頭到腳都涼透了。
沈釗默然立在一旁。
這種死寂般的氣氛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開口“她不能就這麼枉死,他們也不能白死。這筆債,遲早得去討回來。”
“你現在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她的語氣摻了一絲怒,可那雙眸子卻愈發哀婉了起來,“如今就隻剩你們幾個了,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們,也化作屍骨。”
“今時不同往日,我們養精蓄銳已久,行的又是暗殺,或有一戰之力。”
“那裡侍衛眾多,必定防守得固若金湯。我們勢單力薄,此去無異於以卵擊石!”
“無所懼也。”
沈茹兮心頭一窒,剛起身說了半句“總之,不許你去……”忽覺頭暈得厲害,欲要扶著桌沿站住,哪想沒抓穩,於是全身脫力般的軟軟倒了下去。
沈釗神情驟變,幾乎化作一道殘影奔了過來,將她的身子托住。
半夜裡,外頭還下著細雨,雨絲密密的敲打著窗牖,散發出一絲陰冷的淒清之意來。
沈茹兮慢慢睜眸,有些茫然的看著蘆灰色的帳子頂,似是不知身在何處。
“可算是醒了。”菱姑朝她靠近了些,“一日都未進食,想吃什麼?”
她抿了抿發乾的嘴角,語氣淡得像被風吹散的輕煙“不餓。”
守在屋外的沈楠聽見動靜,很快送了一銅盆的熱水進來,盆沿搭著一塊乾淨的素色棉帕。菱姑繞過屏風,接過他手裡的銅盆,小心端了進去。
“你,莫怪他。”沈楠在屏風外低聲說著,笑容漸苦澀,“這些年來,重擔幾乎都壓在他一個人身上,他人沒瘋,已經是萬幸了。”
“他是想把我逼瘋。”
“……現在他絕不敢了。大夫說你本就氣虛血弱,再加上憂思鬱結,氣怒傷肝,才會病倒,因而誰都不能再讓你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