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荷眼睛瞪得溜圓,聲音也提高了些“為何沒人告訴過我?”
“你何曾問過?”他衝她笑了笑,不覺又將目光移向遠方,笑中藏著一些當時的李荷看不懂的情緒,似懷緬,似悲涼,似黯然。
“今兒初九,方才已經跟私塾告了假,走吧。”
“等等,我得帶上為娘親繡的絲帕。”
“荷兒乖,也給我做一塊額巾。”
兩人的聲音漸漸被春日的風吹散。
出了驚蟄,草木複蘇,氣候慢慢回暖。
沈記酒鋪的入口處排著不短的隊伍,前堂幾個夥計麵露笑容的忙碌著。
想當初,這裡隻是一家籍籍無名的酒鋪子,可它的花釀與果子釀卻十分好喝,獨特的香氣讓人未飲三分醉,入口更是綿柔不烈,回味無窮。都說酒香不怕巷子深,旬月之間,它就為鎮上大多愛酒的人士所知,直至聲名遠揚。
然而,酒鋪的東家行事卻極為低調無爭,他隻與固定的一些酒樓客棧有生意上的合作。酒鋪每日也隻售十壇,賣完後即刻閉門,外頭常有沒買到酒的客人急赤白臉的埋怨著。
此刻,後院異常清靜。
沈茹兮凝了眉目,一頁頁的翻看著賬冊,不時撥動幾下算盤珠子,旁邊擱著的一盅熬得濃白的藥膳魚湯漸漸失卻了熱度。
庖屋裡的兩人說著話。
“桃兒年歲漸長,不僅蘭心蕙質,樣貌也是極出挑的。眼見著她明年就要及?,你們留心把門檻給守好了,那些個替人說媒的婆子,一律不準放進來……”菱姑一邊絮絮說著,手裡青綠色的絲瓜已經均勻地削去了一層皮。
沈楠依靠著梁柱,神情略微有些恍惚,許久方道“她都已經到議親的年歲了?”
“是啊,她們長大了。”她的耳朵上掛著小顆的銀耳墜,隨著她的動作輕微晃動。“我們也變老了。”
他卻覺得,她的容顏依舊,同許多年前一般無二,隻是性情在漫長歲月中沉澱了下來。遙記得以往她在排成一列的宮女麵前訓話時,那頤指氣使的模樣。
“沈二爺,勞煩您出來一下!”一名夥計的聲音。
遊離的神思被喚回,沈楠翻身躍下房梁,無聲的落了地。
“你,其實就是衣裳有點兒老氣,換換時新的式樣罷。”他慢慢往外走著,“還有,說話彆跟鎮上那些愛嚼舌根的碎嘴婆子似的……”
“咻”的一聲,一柄粘著絲瓜皮的小刀貼著他的左臉急速飛過,刹那間,便已沒入院中那棵金桂樹的樹乾裡,約有半寸。
夥計仍規規矩矩的立在不遠處,臉上掛著笑容。
沈楠握拳抵唇,佯裝咳嗽了兩聲,繼而喚了他一道走了。
院子裡又恢複了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