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都好。”陶淮笑得八字胡須翹了翹,斟酌著言辭,“昨晚……”
沈茹兮不經意朝他身後看了看,隻有一個夥計打扮的小子跟著。她突然感到一股自腳底升起來的心慌,忙問“荷兒怎麼沒同你一起?阿焱呢?”
“您千萬彆急,他們……”
沒等到他的解釋,她心口突如其來的一陣抽痛,眼見就要暈倒,一個人影忽而閃過,將她穩穩扶住。
旁邊的菱姑麵色詫異地盯向他。
沈釗眸色鎮靜,伸指極快的連點她幾處穴位,彎身將她抱起,大步朝裡走去,“進來說。”
幾人急忙跟了進去。
“荷小姐入睡了,焱叔在園子裡巡夜,一切如常,直到忽然下起了雨。”小筠兒回憶昨夜的情景,仍然有些震驚,“窗子敞著,我想幫她關上,哪知一片圓葉子從窗台的瓶子裡慢慢飄出來,越變越大,就那麼停在半空中。葉子上現出一對眼睛,在看著她……”
沈茹兮半躺在榻上,牢牢抓著沈釗的手,指尖都有些發顫。
“然後呢?”菱姑心中急切,催促他道。
“變大的圓葉子往荷小姐身邊靠攏,像是在對她說話,我們聽不見,但荷小姐醒了。接著,她爬到那片葉子上,飛,飛走了。”
“什麼?!”
“千真萬確,是荷小姐自個兒上去的!”他抬手敲了下腦袋,“她留了話,說,說要去一個叫做暮山的地方修行,讓大家勿憂。”
“我們從輿圖上找到了暮山,在距離筮州三千多裡的霖安城外。傳聞中,銅錢草仙亦是在那處羽化而去的。”陶淮神色略微激動,“唯有資質極佳者才能入那仙翁的眼,然這般的實屬鳳毛麟角,千人裡麵未必能出一個!他隻在十年前收了一名徒弟,乃是程家的嫡子程墨。”
“這,這可真是荷兒的造化。”菱姑嗓音哽了哽,“此等傳說裡的仙翁,竟一門心思要教她本事呢。”
沈茹兮聽完,舒了口氣,“阿焱……”
“他收拾了幾件舊衣,找了一匹快馬,連夜便追去了。”小筠兒胡亂擦了把眼淚,“臨走隻留下一句,後會有期。”
夥計送來熬好的湯藥,沈茹兮服下之後,冗雜的心緒逐漸平複,氣息也順暢了些,“荷兒的事不宜聲張。若桃兒與昀山問起,就說她在瑤城暫住些時日。”
“她連包袱都沒帶呢。”菱姑開始憂慮起來。
夜空深邃而無垠,愈是離得近,愈發顯得自己特彆渺小。
李荷趴在變幻過的銅錢草上,呼呼的風聲不斷從耳畔掠過,她時而抬頭一看,時而低頭一瞧,眼眸中的光芒浮浮沉沉。
從憶事起,她總覺得娘親有化不開的愁緒,解不開的心結。直至某一日,她無意中發現酒鋪後院某間屋子的條案上,立著許多無名無諱的牌位。
焱舅舅非但不告訴她那些牌位屬於什麼人,還叫她當做從未看見,絕不可去詢問娘親或者釗舅舅。然而,直覺告訴她,這些牌位正是娘親鬱鬱寡歡,以及釗舅舅冷若冰霜的根源。
假使她擁有了力量,是否就能替他們撫平那些不見天日的傷痛,娘親也會安然的回到爹爹身邊了?
東邊的天空漸次的由黑轉灰,銅錢草張了嘴巴,發出略顯疲憊的聲音“到了。”
李荷探出頭去俯瞰,唯見層巒疊嶂,處處奇峰迭出,雲霧繚繞,宛如高明畫師筆下的水墨畫,彆有一番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