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春居。
這個時辰,苗氏正在外頭查看鋪子。
程旭川往黃花梨的圈椅坐了,意有所指的道“上次的信可看過了?”
“看了。”程墨神態平靜。
“她與你同在暮山修行,為父自然要將她的根底摸清。”他手指緩緩敲了敲桌案,“熟料抽絲剝繭的查下去,發現她母親很可能就是當年藤月國的月曦公主。他們不僅保留了勢力,還曾與我們程氏接洽,欲要求援,以謀複辟。”
“她不知情。”程墨話音清淡而隨意。
程旭川眼光漸深沉“她現下或許蒙在鼓裡,但總有一日會知曉身世,或許還要起事打回去。到了那時,你當如何?”
聽到“打回去”的時候,程墨就輕輕笑了“她現在連一隻蟾蜍妖都怕,等她有那能力了,再說吧。”
“總之,你自己心中有數,也好……”
“砰”的一聲,門被打開,苗氏直直撲到他的身上“我的兒,為娘茶不思飯不想的,就盼著見你!”
程旭川直勾勾地瞪她,一撣衣袍,起身負著手出去了。
程惜沅聽說程墨回來了,但不知他在怡春居,忙忙的出了沁芳齋,蹈過小徑,往蘭墨軒走去。
屋中,金絲楠木的落地槅扇將裡外隔開。外間像是書房,正中橫陳一方黑褐色烏木書案,靠窗是一張黃花梨雕卷草紋藤心羅漢床,腳下的地磚光滑如鏡,不知什麼材質打磨而成。
李荷瞧了半日,指著羅漢床說“跟山洞裡的那張榻一個樣兒。”
“原本就是成對的。”程小篼道。
李荷爬了上去,透過錡窗看花架子上的瓜葉菊,少焉,摸著肚子道“啥時可以吃飯啊?”
“……”程小篼至今不懂,為何同樣都是修仙,她卻連一絲仙氣也無。
透過院門,大致能看見錡窗和花架,以及那張少女瑩潔的臉龐。
程惜沅眼神一陣驚疑,一隻手不由握住了爬牆的薔薇枝,哪料枝上有刺,令她吃痛放開。低頭一看,指尖已經沁出了血珠,她憤懣的扯出一張手帕,往指腹上按去。
今日的膳食尤為豐富,苗氏依舊往他碗裡不停的塞菜。程墨覺得,光是看著碗中這一堆食物,胃就已經填飽了。
屏風另一側,程惜沅身著煙霞銀羅花綃紗長衣,嬌聲嬌氣的道“墨哥哥不喜有人進他的院子。稍後我幫你挑一處地方,叫人灑掃乾淨了,也好在裡頭歇息。”儼然一副嫡女的作派。
李荷拿了一個糟鵝掌在吃,暫且沒回答她。
程惜沅暗自恨恨了會兒,沒忍住道“我在跟你說話呢。”
荷又開始喝魚羹,“你說的啥?”
拳頭打在了棉花上,她愈發氣恨了,連吃東西也沒滋沒味,索性把筷子扔一邊。
膳後,程墨回了蘭墨軒休憩。苗氏退而求其次,抓住李荷,讓她講一些程墨日常的瑣事。
“師兄有時在山洞裡打坐,有時又在林子裡頭,偶爾同我練練劍法。”李荷嗓音軟軟糯糯的,“他睡得少,吃得也很少。”
她聽得淚眼欲滴,李荷又道“但是師兄本領高強,那些個妖魔鬼怪,通通都不是他的對手……”
許久,苗氏才拿錦帕拭了眼角,忽而見這少女柳眉杏眼的,生得像個美人胚子,隻是裝扮太過素氣,身上一點飾物都沒有。
她視線瞄到幾上的黑漆鑲寶匣子,眼一亮,忙叫婢女拿過來。
“都是剛出爐的式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