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後山那個傳說,是否真有其事?”
“紱雲山的妖和精都被管束著,不會害人。那幾名書生踩了我的尾巴,疼了許久,我也從未想過要報複。”他回憶著,“他們選在深秋的半夜去後山,自然是很容易著涼染恙的。我尋思病得厲害的那兩個,應當是自己嚇自己罷。”
“……”
“往往人比妖更為可怕,就像方才那一群黑衣裳的。”
“他們見著你的樣子了嗎?”
“瞧見了也不打緊,等他們醒來,就會忘了這一段事。”
他們侃侃談著天,渴了餓了就吃些瓜果和乾糧,累了就輪換著歇息,山川河流往後退去,漸漸離筮州近了。
天兒暖了起來,村子裡的溪水也不再冰冷,溶溶的流淌著。李桃穿著紗綠綢裙,在溪邊浣衣。
遠處隱隱傳來喧鬨的聲音,她也未做理會,隻一下一下地揉搓著浸濕的衣料,因挽了發,露出點兒纖長白皙的頸。
喧鬨聲漸近,少刻,她身側清澄的水麵映出了一片衣角。
在她抬頭時,他已經彎下身子,卷了衣袖,拿過她手裡的衣裳,搓洗起來。
李桃怔怔的看他,直至眼前霧蒙蒙的一片,淚珠終於承受不住,倏然從眼梢滾了下去。
韓紹清心頭沒來由的顫了一下,連忙把衣裳全都洗好擰乾,放進木盆裡。
“莫哭了,是我不好。”他靠近她,用手背輕輕的幫她拭淚。翠嫩的柳枝交映,溪麵上交纏出兩道身影。
周遭看似安靜,但每棵樹後可能都擠了三兩個人。
李桃回過神來,實在有些羞臊得慌,就地把他一推,起身便往回走。
某棵樹的背後,菱姑鎖眉道“日子太趕了!信到了沒幾日,他人就已經到了。嫁衣倒是能趕製出來,嫁妝約莫隻能從簡了。”
“小姑爺有點能耐,攢出了一百兩的聘禮。”沈浩笑了笑,“我們不可草率了事。”
“陶叔執意要湊夠四十八抬嫁妝,從瑤城抬過來。”沈楠揉了揉額角,“韓老爺子說屋裡擱不下,讓改作十六抬。”
“那可不行,最少也得二十四抬!”菱姑忙道。
沈浩笑意依舊,說好的從簡呢?
出閣那日,是個豔陽天。
李桃靜靜坐在妝奩前,旁邊一個年長婦人拿著檀木梳篦為她櫛發,口中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發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堂……”
沈茹兮抬起絹子,擦了擦眼裡湧上來的水光,輕聲道“跟紹清說了吧?她還太小,等再過個一兩年……”
“您放心,小姑爺是個穩妥的。他若想帶桃兒去任上,也得先問問她願不願意。”
“她與荷兒,眼見著一個比一個離的遠,我真是割舍不下……”沈茹兮輕微哽咽。
“你還有我。”李昀山不知何時站到她身邊,“這輩子我哪兒都不去,隻守著你。”
她愣了一瞬。
菱姑轉開視線,見梳頭梳得差不離了,到妝奩前取了粉盒,給李桃臉上均勻的撲了層粉,又以指尖蘸取唇脂,輕輕的為她塗抹了些。
沈茹兮這廂被他打了岔,傷感的情緒頓時消散了不少,嗔道“外頭的客人這麼多,你還不去作陪。”
他揚起臉笑“是,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