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春居。
程仿文撩袍下跪,沉聲說道“雖她差點兒鑄成大錯,還請老爺、夫人念在我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讓她儘早從府裡出閣吧。”
“惜沅在府裡這幾年,吃的穿的,樣樣皆是比照著嫡女。我也為她挑選了好幾名不錯的夫婿人選,可她全都回絕了。”
苗氏一席話說得他臉上布滿愧色。
程旭川略微思忖,虛扶他一把,說“杜掌櫃家那小子你看如何?看著其貌不揚,但也是個老實本份的,他們一直很中意惜沅……”
“但憑老爺夫人做主。”他連忙道。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程惜沅得知後,把沁芳齋能砸的東西都砸了,粗使丫鬟縮在院子角落裡噤若寒蟬。
暮色昏暗,空氣也變得悶沉悶沉的。
程仿文扔給她一條白綾,聲線寒冷的道“要不投繯自儘,要不出嫁,你選一樣吧。”
他平素對自己愛護有加,如許的翻臉無情,使得程惜沅一陣心神慌亂。
“父親,我知錯了。”她抬起淚眼,“你帶我回家吧,我不想嫁給那個姓杜的,他根本配不上我……”
他不再說話,慢慢走到屋外,對著空曠的暗色天空,闔了闔乾澀難耐的眼,一日之間,仿佛蒼老了十歲。
因李荷在府裡喝藥調養著,程墨也多住了幾日。直到程惜沅出閣,府裡也沒有張燈結彩,或邀請賓客,隻平平靜靜的把一頂花轎送了出去。由此,他方才知曉事情的原委。
杜聿德是程氏錢莊在霖安城的大掌櫃,昨天兒子娶了親,今日程府又讓他領著兒子登門造訪,他這心裡頭就有些忐忑不安。
“老爺,夫人。”他躬身行禮,看見主位旁側還坐著一名墨色綾緞長袍的年輕男子,恍然明悟,忙道“少爺安好。”
杜興明也跟著作禮。
“有件事,之前忘記告訴你們。”程墨神情自然的看著杜興明,“令荊其實患有癔症,不宜外出走動。”
程旭川嘴裡包著一口茶水,卻忘了咽。
杜興明聽得發愣,緩慢道“難怪,她連話都不與我說。”
杜聿德一聽,目露驚愕“敢問少爺,這病可有醫治的法子?”
“毋需醫治,隻消使人看住她,據屋不出即可。除卻這癔症,她身子十分康健,於傳宗接代無礙,祝你早得貴子。”程墨道。
杜聿德父子這才把心放回肚中,恭敬的叩謝,告辭而去。
苗氏用一種彆有深意的眼神瞄著兒子。
蘭墨軒。
李荷坐在羅漢榻上,抱著一盅摻了杏仁片的糖蒸酥酪,用細瓷調羹舀了,小口小口的吃著。
程墨靜立在院門。雕窗敞開著,越過花架上盛開的幾簇蘭花草,恰好能望見她的側顏。她梳了百合髻,發上簪了朵扭珠蜻蜓水晶絹花,身著翡翠煙羅綺雲裙,顯得清爽而又可愛。
她忽地感應到了什麼,轉頭一瞧,綻放出滿臉笑容,甜聲喚他“師兄,你快來,這兒還有一盅……”
他緩緩走了過去,低了頭,見榻前的矮幾上,擺著一隻青瓷盅子,與她手裡的那個彆無二致。
“師兄,你家的廚子是何方神聖,做出來的味道這麼好。”她誇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