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荷關了窗子,聲音溫糯著說“我懂,可我就是非常心悅、思慕於他,正如你對姐夫那般。”
李桃耳根有點熱,轉身把棉巾子搭到一邊,拉了她上榻,“程家與我們不同,不僅鐘鳴鼎食,還是皇親國戚,你可了解?”
“我見過皇後娘娘,她是個藹然可親的人。程伯伯和程伯母也極為和善,每次我進府,廚子都會做許許多多好吃的東西……”
李桃越聽越暈。為何她所知曉的,卻是程皇後長期正顏厲色,而程家家主平時言笑不苟,在生意場上更是殺伐果斷,常常不講情麵……
雖隔著一道窗,庭院的石桌又離了幾丈遠,然而以程墨超凡的聽覺,姐妹倆的竊竊私話不免順著夜晚的清風,一字不漏的落入了他耳中。
程墨靜靜對著月下的茶盞,裡麵盛著清亮的月輝,映入他的一雙黑瞳中。有一瞬間,他的眼神像是陡然墮進清水裡的墨,漾起細微的渙散。
隔日,收到賈員外請柬一封。
“我身為本地知州,不便前往。”韓紹清把它遞給李荷,“你們願去則去,不願便拒了吧。”
程墨在榻上翻看一冊從沈浩那兒借來的話本子,講的是道士與妖精的一段情緣,通篇不倫不類,荒謬絕倫。
“師兄。”李荷身子忽然朝他挨過去,“你看的什麼書?”
“沒什麼。”他把話本子合上,扔到一邊。
李荷把帖子放入他手裡,回想著道“你與河妖打架時,這個胖胖的唐員外,被水裡蹦出來的魚給砸暈了。”
她話語自然而然的帶了些幽默,程墨不由輕笑了聲。
“你要去嗎?”李荷仰著臉,輕輕靠在他肩頭,“反正你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
他緩緩側過頭,對上她清水一樣的眸子。那眸中容納著他的影兒,隨著瀲灩的波光,輕微的一蕩,一蕩的。
裝飾華麗的馬車恭敬候在門外。
兩人一前一後蹬上了馬車,但見車廂內壁由昂貴精美的綢緞裝裹,窗牖鑲金嵌寶,無不透出奢侈的氣息。
李荷從身側的朱漆屜子裡找到一個海藍色琺琅釉地飾彩的攢盒,是葵瓣式的,裡頭盛放著各類乾果、蜜餞。
她一向愛吃甜食,拿了一顆蜜餞海棠吃了,然後,又取出一顆糖漬青梅。
馬車慢慢駛過街巷,七拐八繞一番,朝東北方向行去。
程墨掃了一眼攢盒,似乎空了許多。她好像不論身在何處,胃口都是如此的好。
李荷餘光一瞧,翻找出幾粒山杏仁,塞入他的手心,說“這個不甜,隻有一點苦。”
她仍嚼著蜜餞,唇色瑩潤而飽滿,嘴角邊粘了些糖霜。
程墨適才把視線收回,車夫的聲音傳來“公子,姑娘,這便到了。”
彼時春光正好,府中花木繁盛,綠柳周垂,又兼山石疊壘,各類奇藤異草垂簷繞柱,縈砌盤階。經了月洞門,在李荷又繞過一堆嶙峋怪石的時候,她終於納悶了“師兄,這裡為何到處都是石頭?”
程墨抬眼一望,周遭白石崚嶒,或如鬼怪,或如猛獸,縱橫拱立。石頭經曆了歲月洗禮,有的苔蘚成斑,有的蘿薜倒垂。
他墨玉般的黑眸中,驀地閃過一絲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