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瘦的臉上笑意淡淡,像是默認。
唐員外領著家丁急匆匆的四處尋找,直到太陽落了山,暮色遍染,才在街上的一個牆角底下找到了唐睿。
他赤著雙足坐在地上,麵龐沉在暗影裡,眼神空洞,宛如人偶。
“睿兒。”唐員外蹲在他麵前,伸手想扶他,又有點不敢,“爹錯了,明兒就賣掉宅子,往後你想去哪,爹都依你……”
深灰的天空,隱約浮現一彎冷月,幾粒寒星。
“我要回我娘以前的家。”他仰了頭,潰散的眸光漸漸凝實,“從今以後,我叫常睿。”
唐府,正堂。
“做佛事二百兩,路費二十兩,香燭十兩……”正悟神態自若的結算著,“統共是二百六十兩銀。”
“好員外立刻去找銀票匣子。
程墨極輕嗤了聲“你明明使的是縮地成寸,從哪兒冒出來的路費。”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他語氣仍舊平和,“這遭功力消耗許多,回去便要徒步而行了。”
“不是可以化緣?”
“善哉,善哉。”
清早,日光和煦,春風拂麵。
李荷隨著程墨踏出府門,回眸一望,不免生出惆悵與惋惜之意。
“我先把睿兒送去他外祖家,便上衙門領罪。”唐員外語氣低沉。
程墨目光移到一旁清瘦挺拔的少年身上。在他眼中,少年頭頂上方氤氳著一片極為純淨的青色輝光。
“哪日想明白了,可來暮山找我。”他隨手扔過去一張符籙,“我姓程。”
唐員外怔了半晌,驀然想起似乎有這麼一號人物,他通常隻在傳說中出現,便是暮山銅錢草仙的高徒,程家嫡子,程墨。
“睿兒,快,把這張符仔細收好!”他黯淡的眼神又再度亮起,忙忙的囑咐著兒子。
常睿把符籙揣入懷中,在原地靜立許久,澄淨的瞳孔印出一對漸而遠去的背影。
兩人擇了近路,從一條狹長的古巷中走過。兩側的牆頗有點高,石板縫隙生了些綠色青苔,又被雨水潤過,不小心踩到一塊,腳底就有些滑溜。
程墨停下來看著她,狹長的鳳眸微微帶了笑,抓起她的手,須臾從巷中一掠而過,到了大街上。
這裡的人大都穿著麻衣葛衫,鋪子棚寮稀稀落落的,做生意的多為販夫走卒,引車賣漿,與繁華的瑤城、霖安不可同日而語。
李荷摸出身上的荷包,裡頭有李桃裝進去的一貫錢,撐得鼓鼓的。
她掏出幾枚銅板,在蒸製點心的攤子上買了幾塊荸薺糕。餘光裡,一個灰色的身影在往來的人群中倏忽晃過。
“師兄。”她抱著油紙袋,身子貼到程墨的衣袍上,“我覺得,好像有人在跟著我們。”
程墨微微挑起眉梢,牽了她不緊不慢的往前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