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末。
山莊的青石台階下,成片躺在地上的仙人們,有的神色迷惘著醒來,有的仍舊沉睡。
一名白須白眉的老道長揉了揉額頭,驚愕道“我的捆仙繩呢?!”
“這位爺爺,我是銅錢草仙門下弟子李荷。”旁邊一個溫糯而清靈的少女聲音傳來,“您的法寶被我師兄暫借一用,他與正悟師傅在莊內對抗入魔的桑莊主。”
“程仙人也來了?”老道長頓時放寬了心,輕輕撣了撣道袍,“地上躺了兩晚,著實頭疼得很。徒兒,把為師慣用的枕囊拿來……”
清風徐徐拂過,卻無應答。
他側眼一瞟,土黃色道服的小道士閉眼睡在一旁,神情含笑,嘴角還掛著涎水。
老道長“……”
李荷回過頭來,視線複又落在百裡仙人身上。他雖合眼,然雙眉舒展,麵色尤為安詳。
“有前輩說過,心魔往往愛鑽入人的心底窺探,把隱藏最深的那些執念編織成幻境,使人心神動搖,並漸漸泥足深陷,最終墮入魔道。”百裡芸擰眉望著他,“我爹,定然是遇見娘了……”
李荷不知順著她的話想到了什麼,一張臉騰地紅了。
山莊的大門倏然開了。
桑璟塵仍穿著霜色藤紋雲袖袍,懷抱一把古琴,眉目間一派清冷“山莊不幸被心魔浸染,連累了諸位前輩,還望海涵。”
“我們師兄弟途經此處,平白的遭了這無妄之災,直到現在師弟仍昏迷不醒!”一個滿麵橫肉的修行人呼嚷著,“既是你們山莊招來的魔,便要拿出個說法來!”
“我隨師叔來送邀帖的,他都躺四日了……”
“桑莊主成魔了?那還了得!”
“慌啥,暮山的程仙人在裡頭坐鎮呢,聽說還來了一位昭華寺的得道高僧。”
百裡芸沒做聲,一雙明澈的眼睛凝望著他。
天光微藍,稀薄的晨色鋪灑而下。桑璟塵一撩袍角,席地落坐,接著雙手覆於琴弦,倏爾指尖一撥,蘊含靈力的琴聲迸濺出來。
那琴聲很是剛毅,音色極冷,仿如玄冰破碎,又似寒雪簌簌,聽得眾人一個激靈。
隨著琴音接連蕩過,地上橫躺的幾人,陸續從幻境中醒來。
百裡仙人神情裡露出掙紮之色,像是不願脫離美好的夢境。
百裡芸看得急切,搖了搖他的胳膊,在他耳邊喊著“爹,我是芸兒,您醒一醒!”
又過了會兒,他仍不見轉醒。百裡芸咬了咬牙,把心一橫,語音清亮的道“您若再不從幻象裡出來,我便與桑璟塵私奔了去!”
李荷聽完,眸光呆呆的瞟向青石高階上的那個身影。
桑璟塵手下一滑,彈錯了一個音符。
眾人神態各異,內心暗道少莊主果然豔福不淺,山莊遭逢大難,依然有美人不棄不離。
百裡仙人在她的聲音裡陡然驚醒,把她的手一抓“不可!”
百裡芸懸了幾日的心,這才落回了實處。
旁邊那名滿臉橫肉的修行人見狀,如法炮製道“師弟,你欣悅的木姑娘今日就要出嫁了!倘使即刻趕去劫親,或許還來得及!”
地上的男子忽地慘叫一聲“快,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