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近來人們茶餘飯後最為津津樂道的有兩件事。一是四皇子楚瑾容竟不願再做皇子了!據說他已看破紅塵,歸隱山林,在郊野的瀛寰觀裡當了一名道士。二是翰林院編修小裴大人與杜府千金的婚事,從春到秋,三書六禮堪堪進行到請期這一步,小裴大人忽然一病不起,就連京城最高明的郎中也看不出病灶,隻含蓄說不宜再繼續親事。
裴府,養心齋。
貴妃榻上,蔣氏穿一件縷銀線藤蘿紋深青長襖,頭上纏著額帶,攥著一塊錦帕往臉上拭去“千不該,萬不該,非得逼他去成親!要是人有個三長兩短,莫說跟小叔沒法兒交待,我也不想活了……”聲音帶著懊悔不已的哭意。
裴太傅坐在紫檀圈椅上,神色微肅的看向地上的一眾丫鬟“把碧落齋近些日子的情形仔細說來。”
幾個丫鬟伏著身瑟瑟顫抖,跪在最前頭的嵐汐垂眼道“稟老爺夫人,院子一切照舊。隻是瀠雪突然丟了,公子心裡有些難過。”她說這話時,由於太過緊張,指甲暗暗掐入掌心的皮肉。
裴太傅腦中不由浮現出那隻白兔的模樣,以及裴硯對它異常的寵愛,又問“這麼多人看著,如何就不見了?”
“瀠雪大半日都是在屋裡頭的。那天辰時婢子去了一趟繡房,她們幾個在清掃外頭的落葉,巳時再進屋時,就沒見著它了,到處都找不著。”
跪地的丫鬟們忙不迭的點頭。
“關那隻兔子什麼事,他就是不想成親,被逼急了。”蔣氏幾乎哽咽難言,“與其詰責她們,不如再多找幾個名醫來看看……”
裴太傅扶額。
雕窗闔攏,空氣飄著一絲清冷孤寂的況味。
裴硯在榻上靜臥著。許久,他微微抬起手臂,寬大的衣袖垂落,露出手腕處模糊不清的淺淺牙印。
他看了半晌,嘴角泛出極苦澀的一抹笑意。
哪怕是她的一根發絲,他也想死死的握在手中,可不知是否因為握得太緊,反而全都從指縫裡滑走了。
某日,洛垣得了一小壇子罕見的寒潭香,又讓府裡的廚子整治了一桌螃蟹,邀他把酒持螯。他向來不善飲酒,然而一連數月,因與杜府的婚事頗感心煩慮亂,索性借酒澆愁,痛飲了幾杯。
孰知那酒喝著濃而不烈,後勁卻極強,很快他就人事不省。洛垣笑話一番,把他送回了裴府。
他躺在榻上,一隻欺霜賽雪的皓腕伸過來,在額頭輕輕撫過,沁人的,微涼的,叫他忍不住把她擁入懷中,低頭親了過去。
“裴硯,彆這樣。”她掙了掙,反而被他壓在了身下。
“我想娶的是瀠雪,不是彆人。”低沉暗啞的話語夾雜著淡淡酒意飄進耳中,惹得她一個激靈。接著,他剝去她身上的雪裳,吻著她冰瓷般的柔潤肩頭,想要與她一起沉淪。
“裴硯,不行,會遭天譴!”她急聲道。
仿佛是在印證她的話語,天上霎時劈下了一個響雷。
瀠雪疾速抱住他,一齊翻身滾到床榻的內側。他心下懼然,這才稍稍清醒,忙看向她“你還好吧,受傷沒有?”
她沒說話,隻是靜靜抬起眼,一閃而過的哀傷像刀光似的割痛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