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喘著粗氣,淡然笑道。”
“吾年少時,曾立下宏願:朝碧海而暮蒼梧,睹青天而攀白日”
“豈不聞,張騫鑿空,未睹昆侖;唐玄奘、元耶律楚材銜人主之命,乃得西遊。吾以老布衣,孤筇雙屨,窮河沙,上昆侖,曆西域,題名絕國,與三人而為四,死不恨矣……”
這句話的意思是,漢有張騫奉命出使西域,唐有玄奘披裟西行,元有耶律楚材尊王命奔波。
唯有我一介布衣,沒有皇帝差遣,持著一根竹杖,穿著草鞋,走遍這名山大川,曆經人間百態。
我雖孤單,但與這三人在心念上同行同住。
就算死了也不後悔啊。
沈煉聽完,渾身一怔,喃喃自語。
“這就是……死而無憾嗎?”
看著徐霞客堅定的背影,沈煉再不疑惑。
他茫然間,似乎從對方身上找到了意義,生命的意義。
是啊!
儘管大明腐朽,帝國將衰,我等獨木難支,無力撼天。
隻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不就好了。
哪怕最終死在這件事上,也是無憾。
這也就是天災發生半個月來,沈煉依舊沒有返回京城的原因。
他親眼目睹幾十萬人喪生,目睹當權者狗苟蠅營,爭權奪利。
為了自身利益,不顧旁人死活,這種冷血和無情讓沈煉徹底心寒。
哪怕他投靠了信王門下。
但從某一程度上來說。
朱由檢和朱由校又有什麼兩樣?
同樣蔑視天下蒼生,不顧百姓死活。
他不知道,自己的餘生還要如何是好。
繼續助紂為虐?
可現在見了徐霞客遠行,聽了李辛的教導,終於豁然開朗。
知天易,撼天難。
既然撼不動,何必再執著於痛苦之中。
遵從本心,隨波逐流罷了。
沈煉扯動嘴角,突然感覺渾身輕鬆,笑著看向李辛。
“先生!此刻天色亮起,鎮上那早點攤應該剛出。”
“不如,你我去吃一碗餛飩如何?”
“我聽說,那【官帽】今日也要拉回來了,咱們吃完再去迎他們怎樣?”
李辛聽的一愣,見沈煉似乎整個人都不一樣了,明白他應該悟出什麼,不由笑罵起來。
“餛飩?沈煉,你他媽可彆掛我賬了。這才幾天,皇陵鎮上各大商鋪,說我欠下了十幾兩紋銀!”
“哈哈哈哈……”
沈煉朗聲笑了起來,一拍身旁繡春刀。
“先生!”
“沈某先忠朝廷,再投信王,現在改投門庭又成了你的手下,簡直是三姓家奴。”
“此後出生入死,還不知埋骨何方。”
“請我吃一碗餛飩罷了,看你那小氣模樣?”
李辛不由莞爾,苦笑點頭。
“行吧,吃!咱皇陵鎮上的東西你隨便吃,全部掛我賬上,我一會再去給你買點橘子可好?”
沈煉卻聽不懂的這來自現代的爛梗,不由大喜。
“橘子?甚好!”
兩人嬉笑著,正要返回鎮內。
畢竟今日【官帽】就要從石牛村拉回,兩人還有的忙碌。
誰知,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
同時身後響起一聲清朗高喝。
“封先生,彆來無恙?”
李辛霍然轉頭,眼神眯起,看向那騎馬之人。
但見正是錦衣衛百戶朱信,當今信王朱由檢。
沈煉也同時站住了身,一手放在腰刀之上,凝眉冷目。
他麵前不遠處的戰馬上,也端坐一人。
對方同樣捏著一柄長刀,正似笑非笑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