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內城陷落的半個時辰之前。
皇宮深處,冬日的天色依舊昏沉。
長夜漫漫,似乎太陽永遠不會升起。
“嘶……王大伴何在,幾時了!”
乾清宮內,整個大殿充斥著刺鼻酒氣。
崇禎皇帝朱由檢揉著腦袋醒來,看著空蕩蕩的大殿一陣失神。
該死!
天怎麼還沒有亮?
不!
該死,朕怎麼還活著?
昨夜亥時,朱由檢發現闖軍已開始圍攻內城的時候,回到寢宮酩酊大醉。
他想著不如就此醉死過去,直接在睡夢中被闖軍活活砍死,也好過眼睜睜目睹國破人亡。
可誰知,一覺睡醒,竟還活著。
這讓年僅三十三歲的朱由檢不由越發痛苦。
難道,老天爺真就如此狠心,真要朕眼睜睜看著闖軍刀劍加身嗎?
聽著宮外隱隱傳來的喊殺聲,炮火聲。
朱由檢的頭越發疼了。
“萬歲爺……”
一道淒苦的聲音在旁響起。
原來是忠心耿耿的太太監王承恩在說話。
時隔十七年過去,王承恩也已經老了,年過六旬,滿頭白發。
他昨晚到現在一直未曾離開,就守候在皇帝身邊。
此刻一臉哭容走到朱由檢麵前,撲騰一下跪了下去。
“爺啊!如今已經過寅時了,外麵的闖軍正在攻打內城!內城岌岌可危,還請爺趕緊逃吧。”
“老奴誓死,也要護送萬歲爺,平安離開京城……”
王承恩哭著伏在地上,磕頭苦勸。
“嗬嗬!寅時了嗎?已經寅時了啊……”
朱由檢對這老太監勸自己逃離的話充耳不聞,卻在意此時的時刻。
“是該上朝了吧!”
“承恩,來,你去打點水來,伺候朕洗漱乾淨,咱們去皇極殿上朝!”
說著,朱由檢從軟榻上起身,剛要站起卻感覺一陣頭暈目眩。
顯然是昨夜喝酒太多,還沒有緩過勁來。
“陛下啊……”
王承恩見狀再哭,慌忙上前扶住皇上。
“還上什麼朝!逃吧,陛下!如今城內官員都在家中避難,誰還能來上朝議事?”
“陛下,求求您了,快些逃吧,好嗎?”
“逃?”
朱由檢冷冷笑了,煩躁的一把推開王承恩,站起身子。
“哈哈哈,還逃什麼逃!承恩!”
“年初的時候,朕想南遷,可群臣不許!”
“月初的時候,朕還想南遷,可無一人響應!”
“就在昨日,朕還要和那闖賊議和,封他為王,讓百官籌措出銀兩一百萬來,暫借於朕!”
“可他們呢……”
“一個個隻會哭窮,說家中已無一文餘錢,一百萬兩乃是天文數字,如何籌措出來!”
“封王也不許,湊錢也沒有,你讓朕還逃什麼逃!逃去何方?”
“啊!說話啊,告訴朕,逃去何方!!!”
朱由檢的咆哮聲響徹整個乾清宮。
王承恩哭著垂下了頭。
陛下啊陛下。
您太要臉麵了啊!
這種事情,還需要群臣上奏嗎?
還不是您力主就行。
您一走,您看那個官員不拖家帶口跟隨。
不說群臣無人敢提議南遷。
就說昨日,誰敢答應您封賞李自成為王的話頭。
崇禎十七年來,您剛愎自用,多疑猜忌,內事不決殺尚書,外事不決殺總督。
十七年間,內閣首輔換了五十個,刑部尚書換了十七人,誅戮總督七人,誅戮巡撫十一人。
屠刀滾滾,斬落多少人頭?
所有人都摸清了您的性子了啊!
但凡張口勸遷,或是主張議和。
您後麵都得要了人家的命。
主戰?
主戰也不行,袁崇煥、盧象升、孫傳庭之慘劇,仍曆曆在目。
如今成了這樣,誰敢多提一嘴?
再說湊銀!
沒人是傻批,沒人看不清如今的形勢。
大明已徹底救不回來,誰願舍家拋業的給您湊錢?
留著這些錢,給繼任者買條全家性命不好?
若是九千歲魏忠賢在就好了。
若他還在,這幫天殺的文官,就算不想掏錢也不得不拿,安能有昨日之窘狀?
王承恩隻是哭,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朱由檢聽著耳邊尖細的哭聲,越發煩躁。
“行了!行了!王大伴,彆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