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旭兒死了,她傷心欲絕。
他是中毒而亡,教人害死的,她親眼看到他的旭兒躺在冰冷的青石磚上,嘴角淌血,雙目緊閉,身邊裝著銀耳湯的白玉瓷碗碎了一地,那是她親自送到他手上的。
想起那令她心如刀絞的一幕,碧蕪呼吸微滯,下意識將手覆在小腹上。
喜的是,還好,還來得及。
上天既給了她重新再來的一次機會,這一回,她決不能重蹈覆轍。
雖不知到底是何人謀害了她的旭兒,可碧蕪知道,光是她家旭兒的太子身份,便注定了身側危機四伏,若不想讓他落得和前世一樣的結局,那這一輩子他絕不能出生在譽王府。
她必須得逃!
碧蕪踏進醫館,便見館中一灰袍長須的中年男子正忙於開方抓藥,倏然瞥見她,朗笑著喚了她一聲。
“張叔。”碧蕪還記得張大夫,她方才對冷冬說的並非都是假話,她母親芸娘生病時,多虧張大夫收留照顧,才能讓她母親多挨了一段時日,這份恩情她始終記在心裡。
張大夫正在看診,但還是抽閒問道:“碧蕪,可是身子不適,今兒怎麼突然來了?”
“今日花神祭,我告了半日的假來湊湊熱鬨,順便來看看張叔您。”碧蕪不動聲色地用餘光在館中睃視了一圈,旋即勾唇笑了笑,“張叔您忙,不必管我,我站一會兒就走。”
張大夫本想說什麼,可那廂病人催的急,他隻得隨便道了幾句,又忙自個兒的事兒去了。
碧蕪狀似無聊地在醫館中踱步,半晌,趁著無人注意,轉而掀簾入了後院,打開小門,拐進條偏僻的巷子,步履不停。
其實她也可以直接入了這條巷子,不必多此一舉,彎彎繞繞,從醫館後門走。
可前世遭遇的種種令碧蕪更加敏感多疑,她總覺得背後有一道視線一直在盯著她瞧。
她無依無靠,偌大的京城無一方安身之處,夏侍妾抓她易如反掌,碧蕪甚至疑心夏侍妾專門安排了人跟著她,才至於前世她逃跑不到一個時辰便被抓了回來。
想要徹底擺脫譽王府,唯今之計,隻有藏到夏侍妾的手夠不到的地方。
換言之,要讓自己成為她不敢動,不能動的人!
不知想到什麼,碧蕪秀眉微蹙。
上一世,她在深宮中呆了整整十一個春秋,所見所聞數不勝數,但她從來裝聾作啞,低眉順眼,以求保全自身,可唯有一事,她記掛在意了許多年,始終不能忘懷。
或許,可借此一搏……
一柱香後,安國公府,側門。
小廝趙茂等待許久,才聽急促的馬蹄聲猝然響起,須臾,寬闊的道路儘頭,有一人縱馳而來,在離側門不遠處勒馬而止。
“國公爺,您回來了。”
他忙上前,待人下了馬,殷勤地接過韁繩,“老夫人那廂派人來傳話,說今晚讓您去她院裡吃,她特意吩咐大廚,做的都是您愛吃的菜。”
蕭鴻澤整理腰間佩劍的手一滯,淡聲道了句“知道了”。
見他家主子這番態度,趙茂明白就算他不多說,蕭鴻澤也清楚,老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明著是讓去吃飯,實則怕是又要嘮叨他家主子的終身大事。
畢竟他家主子是武將,戰場上又生死難料,如今老國公爺底下僅他家主子一個血脈,若有個好歹……
倒也不怪老夫人心急了。
趙茂將馬交給其他家仆,正欲跟在蕭鴻澤後頭入府去,卻聽一清潤的聲兒幽幽傳來。
“敢問……”
蕭鴻澤折身看去,便見不遠處一女子立於槐樹下,她一身樸素的青衣,許是因走得急,鬢發有些淩亂,玉手覆在胸口,微微輕喘著。
見他望過來,她張了張嘴,沒有出聲,向前邁了兩步,卻又踟躕著停下。
覷著女子昳麗的麵容,蕭鴻澤劍眉微蹙,倏然想起前幾日府裡那位好事的二叔母強塞給自己的兩個通房,回眸,進門的步子快了幾分。
趙茂忍不住跟著看了好幾眼,才將目光收回來,心下直歎,也不知這二夫人自哪裡尋來這般姿色的女子,隻可惜換了個勾引的手段,他家主子依舊看不上。
眼見那廂蕭鴻澤頭也不回地進府去,碧蕪微微有些慌亂,若錯過今日的機會被抓回去,她想再出譽王府可就難了。
她沉了沉呼吸,鼓起勇氣,啟唇提聲喊道。
“兄長!”
那已踏入門內的身影一僵,驀然頓住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