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2 / 2)

這藥不是旁的,正是在應州時她同那位尹沉尹大夫求來的,為以防萬一,來圍獵前,她特意讓銀鈴去藥店抓了一份。

今日的宴會,她是萬萬不能去的,不知為何,她今日眼皮跳得厲害,總覺得會有什麼事兒發生。

或許就是太後會在宴上當著眾人的麵宣布她和譽王的婚事。

要想不去赴宴,她隻能告病。而唯有喝下這湯藥,才可能應付得了太後派來的禦醫。

她隻能賭了。

賭那尹沉不是什麼江湖騙子!

先不說這藥隱藏脈象有沒有用,但果真如尹沉說的那般,此藥反應極大。

不過一柱香的工夫,碧蕪便覺頭暈得厲害,甚至連坐都坐不住,她一把抓住銀鈴的手臂,同她打了個眼色,銀鈴忙扶著她上了床榻。

可還來不及躺下,胃裡又是一陣翻江倒海,她頓時扶著床欄乾嘔起來。

被差到外頭的銀鉤聽見動靜,忙跑進來,蹲在床畔不住撫著碧蕪的背,見她嘔了好一陣兒才止,急得一雙眼睛都紅了,“方才還好好的,姑娘突然這是怎麼了?”

“我沒事兒,許是吃壞了什麼東西。”碧蕪聲兒虛弱道,“離宮宴還有一會兒,我且睡上一覺,指不定便好了。”

銀鉤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但聽碧蕪這般說,點頭道了聲“是”,便起身和銀鈴一塊兒伺候碧蕪睡下。

嘴上雖是這麼說,但碧蕪肯定不是這麼打算,她不過想拖些時候,讓那藥能發揮藥效罷了。

估摸著在榻上躺了小半個時辰後,眼見外頭天兒暗下來,碧蕪才將銀鈴銀鉤重新喚進來。

因著出了一身虛汗,衣衫都濕了,碧蕪讓銀鈴去備水,準備沐浴,而後讓銀鉤扶自己起身。從床榻到淨室的浴桶,碧蕪身子始終軟綿綿的,腳步虛浮,若踩在棉花上。

銀鉤見她這副模樣,不待她開口,先勸道:“姑娘,您這樣,晚宴怕是去不成了,還是莫要勉強,到底身子要緊。”

碧蕪順勢點了點頭,吩咐道:“你派人去大姑娘屋裡告一聲,就說我身子不適,晚宴便不去了。”

“是,姑娘。”銀鉤領命出了屋。

蕭毓盈身邊的貼身丫鬟翠兒得了消息,告知了自家主子,正在梳妝的蕭毓盈聞言微怔,旋即忍不住嘀咕道:“白日裡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病了?這身子未免也太嬌弱了些。”

她拿起桌上的口脂在唇上點了點,收拾完備後,起身出了屋,卻是步子一滯。

翠兒看出自家姑娘的心思,笑了笑,問道:“姑娘,可要去瞧瞧二姑娘?”

蕭毓盈遲疑著往碧蕪那屋看了一眼,步子微微動了動,最後還是扭過身道:“不必了,快走吧,莫要誤了晚宴……”

走到院門處,蕭毓盈隻聽身後“吱呀”一聲響,轉頭看去,便見躲了一日一夜的蘇嬋終於從屋內出來了。

她麵色有些發白,但看起來精神並不算差。

蕭毓盈向來看不慣蘇嬋的裝腔作勢,淡淡掃了她一眼,便折身離開了。

蕭毓盈方才的冷眼,蘇嬋自然瞧見了,胸口的滯鬱登時化為怒氣,顯露在麵上。

她煩透了蕭家人。

尤其是那個蕭二姑娘,若不是她橫空冒出來,插上一腳,那譽王妃之位早已是她的囊中之物。

又怎會落得如今的下場,要委身嫁給一個京城裡都有名氣的混蛋。

她深吸了一口氣,餘光卻瞥見抱著衣裳從屋內走出來的小丫鬟,正是那位蕭二姑娘的貼身婢子。

銀鉤本想拿著自家主子換下的衣裳去洗,可沒想到,一出門,就撞見了站在院中的蘇嬋蘇姑娘。

見這位蘇姑娘麵沉如水,似是極其不悅,銀鉤福了福身,問了句安,便匆匆離開。

然還未出院門,銀鉤伸手摸了摸,卻發現那換下的衣衫裡似乎藏著什麼硬邦邦的東西,她停下步子,翻了翻,竟是翻出塊玉佩來,忙又折返回去。

蘇嬋還站在院中,因心情不快本欲回屋去,可見那小丫鬟忽又返回來,便用餘光瞥了一眼。

隻一眼,她便看見了那小丫鬟手中拿著的玉佩。

一瞬間,蘇嬋整個人都有些站不穩了,她胸口快速起伏著,並非因為難受,而是因著強烈的憤怒。

那玉佩她認得,正是譽王一直貼身戴著的那塊,這些日子沒見著,她本還疑惑,不曾想原是玉佩早已易了主。

她費勁心思都難以讓譽王多看她一眼,本以為是譽王府中那個妖精惹的禍,原來是早被這個小賤人捷足先登,勾引了去!

她眸中燃著怒光,手握緊成拳,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中,幾欲掐出血來。

那廂,沐浴過後,身子暖和了,也沒了胃裡的惡心之感,碧蕪整個人都覺舒爽了許多。

因著實在沒有胃口,碧蕪沒讓人去取晚膳,隻疲憊地在榻上躺下後,讓銀鈴銀鉤出去了。

她盯著床帳,將手緩緩覆在小腹上,勾唇苦笑了一下,原以為重活一世,一切都會順暢許多,如今才發現,隻要身為女子活著,注定身不由己,行事艱難。

她長歎一聲,閉上眼過了好些時候,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再醒來時,她隻覺得分外地熱,遠處似乎有人在呼喊什麼,她掀起沉重的眼皮看清周遭的場景,嚇得登時清醒過來。

屋內不知何時燃起了火,火勢起自外屋,正在向內屋蔓延而來。濃煙嗆得碧蕪幾乎喘不過氣,她跌跌撞撞地爬下榻,卻是周身無力,腿一軟摔倒在地。

屋外傳來帶著哭腔的喊聲,像極了蕭毓盈的聲音。

“小五,小五,快出來。”

“大姑娘,火這麼大,您不能進去。”

碧蕪強撐著爬起來,依著從前在書中看過的法子,將茶壺中的水倒在帕子上,捂住了口鼻。

她一咬牙,正準備闖出去,卻見一被燒焦的橫柱驟然從頂上掉落下來。

幸得碧蕪躲得快,連退幾步,卻再一次跌坐在了地上。

看著熊熊燃燒的火焰,前世經曆過的恐怖止不住地漫上心頭,再次浮現在眼前。

永安二十五年,即旭兒兩歲那一年,譽王府菡萏院中,一伺候小公子的老仆因長期偷摸成性,手腳不乾淨,被府內楊總管勒令收拾東西,離開王府。

而離開王府的當夜,老仆為挽回,趁守夜的奴婢打瞌睡,故意打翻小公子屋內的油燈,想等火著起來,再將小公子救出,以此將功補過,留在王府。

然她不曾想,火勢蔓延得比她想象得還要快,老仆為保命,沒來得及救人,就嚇得逃了出去。

碧蕪那晚沒有輪到值夜,正在倒座房熟睡,聽到聲音,匆匆披了件外衫就趕過來。

聽說小公子還在裡頭,她麵色大變,當頭澆了桶涼水,就往屋內衝。那些救火的下人都說柳乳娘瘋了,命也不要就去救小主子。

可隻有碧蕪知道,那不是什麼小主子,是她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是她的親生骨肉!

她不顧火星燒了衣裳,隻一個勁兒往裡去,甚至都不知是怎麼衝進去的。

進了內屋,她的旭兒正坐在床榻上害怕地哭,她一把將孩子抱起來,折身正要出去,燒垮的橫梁卻猛然掉下來,攔在了他們麵前,她恰是在那時,被燃著火的木頭碎片燒了臉,毀了容。

但她仍不顧疼痛,緊緊護著懷中的孩子。濃煙迷了眼睛,也令她愈發難以呼吸,甚至眼前都開始模糊起來。

碧蕪至今不知自己到底是怎麼出來的,昏迷前隻在火光中迷迷糊糊看到一個身影。

後來,她因受傷休養了好些時日,等痊愈後再打聽卻打聽不到了,菡萏院除了她,所有的仆婢都被換了,聽聞那縱火的老仆被當眾杖斃,棄屍荒野,剩下的所有人都受了杖責,統統發賣。

也是在那之後,她和旭兒從夏美人生前住過的菡萏院搬進了譽王的雁林居。

如今失火的事件再演,看著越發控製不住的火勢,一陣絕望漫上碧蕪心頭,她那麼努力,難道重來一回一切都要止步於此嗎?

恐懼間,她仿若聽見有人在喊她,那個聲音很近,且越來越近。

前世碧蕪並未看清那個救她的人是誰,可如今她卻真真切切地瞧清楚了。

她眼見那人闊步衝進來,見她安然無恙,顯然鬆了口氣,旋即低身將她一把抱起。

碧蕪渾身顫得厲害,她倚在他胸前,伸手死死拽住男人的衣襟,就像抓住一把救命稻草。

神誌混亂間,她伏在他耳畔低低喚了聲“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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