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蕪對夏侍妾說不上多麼討厭,至少她不會隨意折磨侮辱院裡的下人,當初聽聞她有孕,也隻是將她關在偏院裡養胎而已。
她也曾擔心過,待她生下孩子,夏侍妾會不會殺了她滅口,以隱藏真相。結果生下旭兒後幾日,被旁的乳娘帶著的旭兒始終啼哭不止,隻有到了碧蕪懷中才會安靜下來。
夏侍妾滿臉不耐煩,似乎很討厭孩子啼哭,見此情形,便發了話,讓她往後就當孩子的乳娘。
時間一長,碧蕪也算看出來了,夏侍妾這人雖是有些許刁鑽,但並未存殺人之心,或是因得如此,才會弱蘇嬋一頭,最後丟了性命。
碧蕪原以為自己不說話,夏侍妾會很快覺得尷尬,主動退下,誰知她卻是看向榻桌上的繡筐道:“王妃這是在為小公子做衣裳?當真是好看,可否給妾身瞧瞧?”
聽她這般說,碧蕪也不好拒絕,便拿起繡了一半的衣裳遞給她。
夏侍妾用指腹摩挲著上頭的紋樣,卻是皺了皺眉,“王妃繡的是如意雲紋?這紋樣倒是與妾身知道的有些不同,若是在上頭再添上幾針,怕是會更好看。”
她話音方落,站在一側的錢嬤嬤登時不滿道:“夏侍妾這話說的,老奴瞧著王妃的紋樣沒有問題,好看得緊,怎的,您的紋樣還更高貴些……”
碧蕪忙抬眼製止了錢嬤嬤,她看得出來,夏侍妾這話確實不是在找事兒,而是在說實話。
她索性將繡筐遞過去道:“這倒是讓我好奇了,夏侍妾不若補上那幾針讓我瞧瞧?”
“那妾身便獻醜了。”
夏侍妾接過針線,還真繡了起來,
沒一會兒,就將繡好的雲紋拿給碧蕪瞧。
碧蕪略有些詫異,果真如夏侍妾所說,添了幾針,那紋樣的確好看了許多。
這倒是她前世沒發現的事兒,她還以為舞姬出身的夏侍妾單單是舞跳得好,沒想到居然連女紅都很不錯。
怪不得如此得譽王喜歡了。
“夏侍妾添了這幾針,的確更好看了些。”碧蕪毫不吝嗇地誇讚。
“左右妾身午後也沒什麼事兒?”夏侍妾提議道,“王妃若是不嫌棄,這剩下的雲紋,妾身便一同幫您繡了。”
錢嬤嬤顯然不大願意,還衝碧蕪暗暗搖了搖頭,她可不信,這個小妖精會這麼好心,許是揣著什麼壞呢。
碧蕪自然也看出夏侍妾的心思,但還是笑道:“既得如此,那便再好不過了。”
夏侍妾聞言一喜,同她保證道:“妾身一定儘力。”
有夏侍妾在那兒賣力地繡,碧蕪也樂得清閒,便讓銀鈴給她取了本閒書來,隨意翻著看,看著看著,到底止不住困意,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夏侍妾坐在那圓凳上,還在繼續繡,許是常年練舞的緣由,即使在做繡活,她的脊背依然直挺,她緊抿著朱唇,神色認真,著實讓碧蕪覺得有些奇妙。
前世的她怕是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安安靜靜地與夏侍妾坐上這麼久,而且夏侍妾還在幫她做針線。
也不知譽王看到這一幕會作何感想,彆是會生出什麼誤會,覺得她在刻意磋磨他這位寵妾了。
她正想著,就被外頭驀然傳來一聲“見過譽王殿下”。
碧蕪心下一跳,忙坐直了身子,抬眼便見譽王已提步入了屋。
她還未說什麼,夏侍妾已然回頭望了過去,麵上的驚喜絲毫不掩。
她放下手中的繡活,嬌滴滴喚了聲“殿下”,迫不及待地撲過去。
看著她小跑出去的背影,碧蕪唇間笑意微滯,旋即秀眉蹙起。
倒不是怕她胡扯去跟譽王告狀。
隻是……她怎的覺得這個背影這麼眼熟呢!
甫一踏進內屋,看見突然撲上來的人,譽王下意識往後退了退,待看清此人的模樣,不由得劍眉微蹙,沉聲道:“你怎的在這兒?”
夏侍妾扭了扭腰,伸手要去拽譽王的衣袂,可瞥見譽王眼底的寒沉,動作一頓,忙收回手,掐著嗓子道:“妾身來看望王妃,為她送了好些補身的藥材,還替王妃做了繡活呢,繡得妾身手都疼了……”
說著,她還攤開手掌給譽王瞧。一旁站著的錢嬤嬤和銀鈴銀鉤等人都不禁在心裡暗暗地啐她,分明是她上趕著要做繡活,手疼了也是活該。
譽王淡淡掃了一眼,未置一言,隻掠過她,提步往內走去。
夏侍妾卻是一下攔了他,紅著眼眶委屈道:“殿下已經好久未去妾身那兒了,妾身實在是惦念殿下,今晚……”
譽王垂眸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今日本王有要事與王妃商議,你先回去吧。”
夏侍妾扁了扁嘴,卻是不依,甚至提聲道:“若王爺不去妾身那兒,那妾身也不回去了。反正妾身也喜歡王妃喜歡得緊,今日就在王妃這兒睡下!”
那邊,正垂眸思索的碧蕪聞言愣了一下,不由得抬首看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