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是這般,碧蕪便越是頭疼,夜間或是午間與他一道睡,哪裡敢讓他睡外頭,唯恐他不知不覺就滾落下床榻去,磕著腦袋。
是日夜半,碧蕪教旭兒的哭聲吵醒,隨手摸了摸,才發現尿布都濕透了,她疲倦地打了個哈欠,起身去外頭叫小漣打些熱水來,然推開門,喊了兩聲,卻是不見耳房的小漣應答,或是睡熟了。
碧蕪無奈地笑了笑,也不願吵她,便又返回去將引枕放在旭兒身邊攔著,旋即將床帳塞在褥子下壓得牢牢的,確保旭兒不會掉下來,這才快些步子去小廚房提水了。
考慮到她晚間要用水,小廚房有爐火一直未滅,勉強溫著茶壺裡的水。
待她將水提回來,還未進內屋,遠遠一瞧,便見旭兒竟不知何時爬到了床榻邊沿,自己將壓在底下的床帳拉開了一條大縫,揮著手“咿呀咿呀”地喊,半個身子露在外頭,眼見著就要摔下來了。
碧蕪大驚失色,忙放下水壺,正欲衝進去,便見一旁伸出一雙大掌,驀然將旭兒穩穩地抱了起來。
被舉高高的旭兒忍不住“咯咯咯”地笑起來,抱著他的人亦是一聲低笑,還問他“好玩嗎”。
旭兒似是聽得懂他的話一般,踢著一雙小短腿,高興地抖了抖身子。
方才被半邊竹簾子遮住了,碧蕪並未發現,屋內多了一人。她緩緩步入,在看清那張清雋疏朗的麵容後,愣了一瞬,才恭敬地喚了一聲“殿下”。
譽王抬首看來,薄唇微抿,衝她淺淺一笑,“過路聽見孩子的哭聲,本王便來瞧瞧。”
順路來瞧瞧?
且不說根本不順路,而且這會子都四更天了,誰還在外頭遊蕩。
碧蕪也不揭穿他,隻上前接過孩子道:“旭兒方才尿濕了,想是難受,這才哭嚷起來。”
她將旭兒抱回榻上,想將外間的水提進來給他換尿布,卻發現小家夥壓根不安分,她才鬆手,他便又翻過身子,試圖向外爬。
碧蕪正不知如何是好時,譽王似是看出她的為難,已闊步出去,將水壺提了進來,他將壺中水倒進架上的銅盆中,絞了帕子遞給碧蕪。
碧蕪稍怔了一下,方才微微頷首道謝,接過來。她給旭兒解了濕透的尿布,細細擦拭乾淨,這才將新的尿布換上。
或是覺得舒坦了,小家夥不再哭鬨,總算是安靜下來,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眯啊眯,顯然是犯了困。
碧蕪坐在他身側,邊搖著竹扇,邊輕輕拍著,沒過一會兒,旭兒便徹底睡熟了。
譽王就坐在床榻的另一頭,碧蕪自然曉得他在盯著她瞧,可她不敢抬頭,也實在不知說些什麼,須臾,才聽那低沉醇厚的聲兒道:“那晚的事,是本王醉酒,一時糊塗,這才冒犯了王妃,還望王妃莫要放在心上。”
碧蕪垂下眼眸,卻是故作茫然道:“殿下說什麼,臣妾不記得殿下何時冒犯了臣妾……”
譽王愣了一瞬,旋即抿唇,輕笑了一聲,“是嗎?本王也記不大清楚了。”
聞得此言,碧蕪亦莞爾一笑,壓了一個多月的心事便算是了了。倒也不是她刻意裝傻,隻是兩廂“忘”了此事的確是最好的結果,也能避免尷尬。
再說,譽王那日對她,大抵是出於酒後的衝動,他畢竟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縱然心下再喜歡夏侍妾,可壓抑得久了,難免會有忍不住的時候。
她早該處理此事的。
而且如今府中隻有旭兒一個孩子,她就怕前世的事再度重演。無論如何,得想個法子才是。
碧蕪朱唇微抿,抬眸直視譽王,似是下了決心般道:“夏侍妾不在了……殿下如今身邊也無人伺候,到底不是個事兒,王府後院空著也是空著,臣妾想著……”
她話音未落,就聽屋門倏然被敲了敲,康福站在虛掩的門外,小心翼翼道:“殿下,奴才有要事要稟。”
譽王麵沉如水,聞言看了碧蕪一眼,旋即提步出了屋。
夜裡靜悄悄的,隻聽見蟬鳴此起彼伏,外頭人的說話聲很清晰地透過窗子傳進來。
碧蕪聽見康福道:“殿下,方才宮中來報,說陛下夜半驀然吐了血,似是不大好,讓眾位王爺趕緊進宮去呢。”
吐血?
碧蕪蹙了蹙眉,隱約記得,前世似乎也有這麼一出。
就在太子造反的前幾個月。
緣由似乎是因北方大旱,永安帝連著幾夜處理上呈的奏折,積勞成疾,這才吐了血。
如今想來,莫不是此事也與太子有關?
正當她思忖之時,便聽康福又壓低聲兒,窸窸窣窣說了什麼。
碧蕪凝神去聽,隻模糊聽得幾個字,“還有……午後……長公主……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