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島言站在地勢較高的樓頂,高處的氣流卷起他垂落在腰間的長發,赤紅色的發帶混在金色的發絲裡隨風揚起,他目光靜靜望著遨遊在天際的龐然大物。
從那裡墜落下一名少年,少年懷裡抱著一隻詭異的破娃娃,背後的降落傘在下落過程中打開。
下一秒又被擊穿。
有狙擊手,但是不用救。
猩紅色的眼眸裡古井無波,以對方墜落的角度來看,剛好能夠遇到下麵等待著他的人。
據他了解,這位名為中島敦的少年異能擁有強悍的自愈能力,隻不過似乎有些心理障礙。
如果是從高空墜落的話,在巨大的死亡威脅麵前對方十有八九能夠克服。
樓底一副人間煉獄的場景讓千島言移開了視線。
這就是精神係異能啊……
希望這件事情結束之後那家麵館還開著,他這些天吃了這麼多家蕎麥麵,還是街角那家店的最合他口味。
騰升的煙霧一瞬間籠罩被死亡陰影覆蓋的街道,千島言轉身從這個地方離開。
他的入社考核……算失敗嗎?
換句話說,那句保護所有人安全裡的“所有人”包括普通平民嗎?
不過就算真的失敗,這也沒有辦法,就算是他也不可能從洛夫克拉夫特手裡搶走那個擁有精神係異能的小孩,那種局麵唯一的破解仿佛大概是殺了夢野久作,不過——
武裝偵探社社長不讓他殺人,這樣的話隻能將‘旁觀’執行到底了。
說起來夢野久作的異能跟他的有些相似,對方是身體受到傷害反饋在敵人的精神上,而自己是直接反饋在敵人身體身上。
有時候精神傷害比物理傷害更可怕,完完全全就是一個燙手山芋嘛——根本碰不了,那種危險的異能力或許隻有太宰治才能夠毫無壓力的去觸碰。
“所以……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太宰。”
千島言雙手插在口袋裡看著街道對麵望著自己一言不發的太宰治,嘴角挽起一抹沒有任何笑意的弧度。
白色的煙霧在兩人之間徘徊,沒能阻礙視線,太宰治盯著對麵身上一絲灰塵都沒沾染上的千島言,沉默許久後什麼也沒有說,帶著中島敦往安全方向撤離。
金發青年站在原地歎了口氣,半空中的電子屏幕上彈出的任務窗口逐漸被關閉,上麵的任務內容是拯救橫濱被影響的所有人,已經被標上了失敗。
他的異能並不適合做這種溫柔的救人方法,背脊靠上身後的牆壁,目光注視著半空中逐漸稀疏的煙霧。
如果在不能處理掉麻煩源頭的緊急情況下,他能做的也隻有旁觀,以及杯水車薪的——
救下少量普通人。
托這些天一直觀察這些人的福,終於把「組合」所有人的資料都收集齊了。
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指尖輕點屏幕,整理好了一份資料發送給了太宰治。
不知對方是如何想的,反正千島言已經完成了自己在不殺人的情況下能夠做到的事情。
至於其他就不在他的工作範圍了,還是交給太宰治去苦惱吧。
有點餓了,話說那家麵館會開門嗎?
街道上一片狼藉的情況很快被人打掃乾淨,連帶著一絲血跡都沒剩下,唯有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以及被撞得歪七扭八的路燈告示著這裡曾經發生過何種混亂。
所有的腐敗糜爛全部都被掩藏在光鮮亮麗之下,在陰暗處發黴腐爛的人們依舊無法走進陽光之下,而在陽光下的人們也無法知道那些暗處的人們是如何苟延殘喘苦苦掙紮。
他們之間有一條明確的壁,名為——「保護」。
隻要沒看見,沒聽見,沒有親身經曆,不知道即是沒有發生,這就是普通人和異能者之間心照不宣的條約。
或許,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即使知道了也沒有任何用,在「現在」這個世界,天秤早已傾斜,隻在等待一個奇點,等待著能讓天秤徹底墜落的爆發點。
街道邊的店鋪大多數已經關閉,看起來不到晚上是不會開門了,普通人連這場混亂的開端都不明白,就如此無緣無故的沒了性命。
千島言展開一直緊握的手掌,裡麵是那瑰麗的血紅色寶石胸針,剔透美麗的寶石周圍鑲嵌著金質花紋,寶石在光線下折射出淺淺反光,裡麵熾熱的顏色宛如擁有生命一般開始緩緩流動。
異能者和普通人唯一的共同點大概就是僅有一次的生命。
……
橫濱的夜晚不同於白日的悶熱煩躁,涼風習習裹挾著不甚明顯的海鹹。
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廣告牌在大街小巷閃爍著絢麗的光暈。
一名身披白色風衣的金發青年穿過小巷進入了一家麵館,嫻熟地要了一碗蕎麥麵。
在千島言托著腮幫子等麵時,麵館的門被人打開,來人攜帶著一絲寒意坐在了他身邊。
這家麵館裡今晚人很少,零星幾個人分布在各處,安靜的隻能聽見嗦麵的聲音,這跟白日的混亂分不開關係。
“資料不是已經給你了嗎?”
即使不抬頭,他也能夠猜到對方是誰。
“誒——你可真是輕鬆啊,千島。”輕佻的嗓音裡帶著感到不公的抱怨。
“如果你想做我的工作,那我可以讓給你。”千島言側頭看向身旁的鳶眸青年。
後者瀏覽著價目表,“這倒不用了,一個人做兩個人的工作那未免也太累了。”
“是嗎……真遺憾。”
因為白天的事,兩人之間的氣氛沒有之前那麼輕鬆和針鋒相對,此刻多多少少都有些低迷和疲倦。
太宰治點了一份烏冬麵,點完之後他雙手支在下巴處,語氣聽不出情緒,“你有辦法從「組合」手裡奪回夢野久作嗎?”
“沒有。”千島言乾脆利落地回答,目光彆有深意地掃了對方一眼,“如果社長同意我殺人的話……那我倒是可以直接對他下手,解決這場紛爭。”
“為什麼不是對「組合」下手?”太宰治懶洋洋地反問。
“因為……有一個棘手的家夥。”千島言接過端上來的蕎麥麵,抽了雙筷子,在熱氣騰騰的麵裡攪拌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