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長的黑夜裡,海麵上的風一陣接一陣的刮,費奧多爾被凍的打了一個又一個噴嚏。
千島言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糟了,費佳,你看我們都濕透了,現在又在吹風,你說會不會回頭得風濕啊?”
“……?”
正在努力從對方懷裡攝取熱量的費奧多爾緩緩打出一個問號,“您認為這件事情怪誰?”
“怪我嗎?”千島言下意識反問,接著他很快反應過來,“不過說起來我有自愈應該不會得風濕,所以會的風濕的人可能隻有費佳一個。”
費奧多爾簡直要被氣笑了,他從懷裡拿出那一份被海水浸泡過的文件,裡麵墨色的文字全部已經被暈染的看不出原本形狀。
“需要我提醒您今晚已經製造了多少麻煩嗎?”
千島言掃了一眼對方手裡的文件,拆穿了對方企圖訛自己的意圖,“我知道你已經把裡麵的內容記住了,否則現在費佳肯定不會僅僅隻是這樣的反應。”
費奧多爾早該知道自己是沒辦法從對方這裡得到什麼悔改情緒的,他微微歎了口氣,“還有多久?”
“什麼?”
“接應的人。”
費奧多爾直白點出了這一點,在這種渾身濕透呼吸間混雜著腥鹹的情況下,他實在是沒有更多的精力去跟對方繼續損耗。
“應該快了。”千島言側過頭朝某個方向瞥了一眼,在茫茫黑夜裡遠處有一點熒光在不斷靠近。
他毫不意外費奧多爾會知道有人接應這一件事,畢竟從他把對方推進水裡時,就表麵他並沒有真的想要讓對方劃船回去,他們都知道,費奧多爾身體畏寒,如果說在正常情況下能夠把船劃回去的概率就微乎其微,那麼在對方渾身濕透的情況下這點可能性更是絲毫不存在,說不定還會讓後者直接倒在船裡不省人事。
“如果我生病了,那可都是千島的責任。”費奧多爾幽怨地看了對方一眼,發梢還在往下滴水。
千島言摘下對方的帽子當成了毛巾給對方擦拭了一下頭發上的水珠,敷衍著應聲,“嗯嗯,我會寸步不離照顧費佳的,這樣可以嗎?”
“可是您如果長時間不去上班,武裝偵探社會開除您的。”費奧多爾嗓音輕柔,話意有所指。
“平時我去上班也不過是換個地方睡覺,缺我一個應該沒什麼問題……”
千島言漫不經心的語氣忽然停滯,像是注意到了什麼,他的視線落在對方手中的文件上,被海水泡脹的文件已經看不出任何字跡,但他仍舊可以推測出什麼。
“綁架你的是港口Mafia的乾部A,我知道他,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賭徒,為人貪婪無度,妄想取代森鷗外成為港口Mafia的首領……”千島言眼眸微眯,腦海裡推測出種種可能性,卻都站不住腳,但是如果依照費奧多爾和乾部A的性格去分析的話,答案就呼之欲出,“你不會對金錢感興趣……那麼……這份文件是情報,港口Mafia異能者的異能情報。”
聯合起之前在「骸塞」時對方說出的信息,那麼此刻費奧多爾的目的已經清晰明了了,他想要挑起三個組織間的戰鬥,但是軍警是政府部隊,他沒辦法下手,因此,他退而求次隻能選擇港口Mafia和武裝偵探社。
掌管黃昏的武裝偵探社與掌管黑夜的港口Mafia不同,前者在橫濱幾乎沒有敵人因此信息光明磊落不用掩藏,而港口Mafia不同,黑夜總是混亂不堪的再加上港口Mafia的樹大招風,暗中覬覦著的組織數不勝數,因此後者的一切信息都被情報部門藏的嚴嚴實實。
從外部沒辦法下手,那麼從內部攻克就是個絕佳的計策,這也是為什麼費奧多爾會主動落網的原因。
“那麼……你想用什麼方法挑起兩個組織間的矛盾呢?”
對方的目的已經清楚了,那麼問題隻剩下費奧多爾會選擇何種方法。
“千島……”費奧多爾略帶著些許疲憊的嗓音響起。
“誒呀……我又忘記了。”千島言緩緩眨了眨眼眸,想起了自己已經是武裝偵探社一員的這回事,他嘴角弧度上揚,“嗯……我會努力不去聽費佳心聲的!”
這不是完完全全的欲蓋彌彰嗎?
費奧多爾看著態度一本正經臉上寫著‘我什麼都沒聽見’的千島言,最終蒼白無力地提醒道:“千島答應會“寸步不離”照顧我的。”
“我確實是說過在費佳生病期間內,會寸步不離地照顧你。”千島言笑眯眯地著重強調了一遍,話音一轉,“當然,如果費佳已經病好了,那我當然是需要去上班的。”
頓了頓,他故技重施,用著詠歎調口吻,“我現在——可是一個好人啊!”
“……”費奧多爾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索性維持著沉默。
千島言沒能得到回答,下意識看向縮成一團的病弱青年,後者長長的眼睫宛如蝶翼般輕顫,原本蒼白的麵色在此刻呈現出一種病態的雪白。
他從口袋裡摸出一枚信號彈朝天空發射,刹那間半空中迸發出刺眼的光芒,千島言在閉上眼睛的同時捂住了費奧多爾眼睛。
不多時光芒散去,一艘小型遊艇朝這邊快速靠近。
破開水花的聲音在寂靜的海麵上回響。
在探照燈照亮兩人的時候,屬於中年大叔特有的沙啞煙嗓隨之響起,“劃過癮了嗎?小夥子?”
“咳……”千島言目光可疑的開始遊移,“劃過癮了。”
他帶著費奧多爾登上了對方的船,最後不忘把小木船拴在船尾一路拖著回去好物歸原主。
大叔看他們渾身濕漉漉的,用嘴叼著指間夾著香煙,空出手從船上翻出了一條毛毯扔過去,“你們這是劃著劃著就翻船了?”
“唔……畢竟天有不測風雲。”千島言攤開毛毯裹住了兩人。
大叔開著船返回橫濱,他掃了一眼裹的嚴嚴實實的兩人,用一副過來人的語氣勸告,“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喜歡複古尋求年代感,也不知道那種古老又費勁的破船哪裡值得你大費周章的去找了,你看,劃沒劃幾個小時,還翻了船,這種船被淘汰自然有道理,你們就是喜歡這種新鮮勁。”
千島言已經開始察覺到自己身側的好友用一種古怪的視線看著自己了。
大叔沒聽到對方回答也不失落,他知道這種被現實打敗的年輕人此刻多多少少都會有些挫敗感,“為了避免你覺得當初開天價租金隻為了尋找一條破木船的自己像個傻瓜,那條木船就不收你租金了,你隻用付我送你接你的路費就行。”
“請問,能問一下他之前為了找那條木船出了多少錢嗎?”一道軟綿溫和卻又明顯屬於男性的嗓音響起。
大叔詫異地回過頭看了一眼毛毯裡的另一個人,“你們是兩個小夥子?”
“嗯……?”費奧多爾下意識疑惑地發出一聲氣音。
“哦,沒事。”大叔抖了抖指間夾著的香煙,抖掉了煙灰,“原本我是不想把這種沒有什麼安全係數的船租出去的,因為放在倉庫裡太久了,都不知道腐朽到了何種地步,隻是另一個小夥子租船的時候跟我說——他戀人命不久矣,整天鬱鬱寡歡,為了讓對方開心一點所以想要嘗試下在星空璀璨夜晚的海麵上劃一次木船,體驗一把彆樣的浪漫,他當時說的有模有樣甚至說到激動的地方聲淚俱下,我拗不過就租給他了,你還彆說,今晚夜色是挺不錯的。”
千島言把臉埋進了費奧多爾懷裡,手中握著毛毯指尖泛白,感覺自己可以立即跳船遊離這個社死地。
大叔說著又回過頭看了一眼費奧多爾,“至於價錢,這個小夥子開的是十萬,為了尋找這種破舊木船願意開出這樣的價格,看起來真的是非常愛你了。”
說到最後,他頗有感悟地長歎了一聲,“這還真令人羨慕啊……”
費奧多爾唇邊笑容不變,“嗯,看起來確實是這樣,十分榮幸。”
千島言假裝乾出那種蠢事的人並不是自己,同時也很感謝自己的好友費奧多爾沒有拆穿他的謊言打破他深情的人設。
“當時在港口準備出船的人很多,各式的船都有,但他偏不,他就要那種手動劃的木船,那種船不適合出海,海上風浪很大,極其容易翻船。”大叔嘴裡叼著煙,含糊不清地繼續說道:“真幸虧你們翻船了還能安穩的回到船裡,否則直接就被淹死了。”
“是的……差點就被淹死了。”費奧多爾嗓音有些沙啞,有些意味深長。
大叔沒聽出他話裡的另一層意思,繼續說道:“就算命不久矣也要好好過每一天,你看他為了你什麼都願意做,本來你們兩個男人在一起就不容易,少折騰這些危險的東西,愛情光靠一個人可是經營不起來的。”
千島言聽得又有些想笑,他肩膀微微抖動,忍著笑意,為了不讓對方看見自己的表情他努力把臉埋進對方懷裡。
費奧多爾察覺到自己好友不安分的動作,隨手環住對方的腰,阻止了對方的亂蹭。
他看不見千島言此刻埋在自己懷裡的臉上是何種表情,隻好應聲說道:“謝謝您,我知道了。”
最後回到海岸時,千島言把毛毯還給了對方,結清了剩餘的賬,大叔看著手裡的錢有些驚訝,“我說了不收你那條船的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