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 92 章(1 / 2)

“您非要現在殺我不可?”費奧多爾蒼白到有些憔悴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不解。

“你知道我是一個一向沒有耐心的人,我迫切想要尋找回所有遺忘的記憶。”千島言伸出手指輕輕把對方臉頰邊濡濕的鬢發挽回耳後,“更何況,這是我們早已約定好的事情,不是嗎?想要得到什麼就一定要付出什麼才公平啊,費佳。”

“但我也曾說過,您並不是遺忘,而是類似於受到某種刺激讓大腦應激狀態有些失調。”說到這裡費奧多爾已經明白了對方身上的違和之處來自於哪裡。

千島言的記憶之所以會差成那個樣子跟他那段空白的記憶有關,人一般會失憶除去外界因素也有內部因素,雙重因素的導致下很有可能會迫使他的記憶產生混亂又或者是失憶導致應激狀態不斷產生,千島言明顯是後者。

一個人忽然多出記憶的一瞬間是無法掩藏的,但那是在忽然之間,如果說是循序漸進的回想,那確實是一種讓人難以察覺的變化,更何況,對方偽裝的是如此的自然。

“您回想起來了多少?”

“不多。”千島言唇邊弧度不變,上方的燈光在他眼睫處打落下一片陰影,神色有些晦澀難辨,“正因此我才想要尋求全部。”

費奧多爾的視線透過對方看向他背後的那扇窗,窗外的夜幕很黑,月亮似乎也在此沉睡,浸染不出絲毫光芒,黎明前的黑暗最為純粹。

“您真的要讓我死在黎明前嗎?明明距離天亮隻剩下近乎半個小時。”

“因為在「殼」啟動後,一切就會充滿不定數,誰知道我到時候究竟能不能親手殺死你呢?這可是為了保險起見。”千島言唇邊的笑容摻雜上些許惡劣的意味,“還是說……您希望我現在打個電話去提醒一下他們注意「殼」?”

“您真的已經完全站在武裝偵探社那邊了?”費奧多爾紫羅蘭色的眼眸裡浮現出質疑,他有些不滿地指責,“我已經默許您可以站在中間了,再往那邊偏對我而言可是有些不公平,明明當初是您主動要加入我組織的,現在又違背我是不是過於任性了呢?”

“可是我已經對你很手下留情了,費佳,你知道本來計劃是什麼嗎?”千島言語氣帶著詭異的輕柔,其中卻夾雜著熾熱不明的感情,他手指抵在對方被折傷的腳踝處用力。

費奧多爾被疼的額角一直冒出冷汗,嘴唇蒼白無比,即使如此他仍舊執拗的沒有露出一點點示弱的表情,儘量用著沒有波動的嗓音反問,“是什麼呢?”

“他們原本提議是安排狙擊手,為了防止你逃跑會在你站起身的那一刻擊穿你的腿部。”千島言說著指手順著對方腿部往上遷移,垂下眼眸看不出情緒,“但是我拒絕了。”

費奧多爾覺得這跟被擊穿也沒什麼區彆,不過千島言此刻的狀態似乎有些不太對勁,硬要說的話多了一種堪稱是瘋狂又不穩定的感覺,瀕臨某種臨界值的邊緣。

“畢竟——”對方拉長音調,身上那股令人捉摸不透又不寒而栗的危險感瞬間消散,他唇邊扯出一抹弧度,調侃道:“我怎麼能讓費佳身上添加那種不必要的傷痕,像個破布娃娃一樣未免有些太敗壞我興致了。”

費奧多爾有氣無力地笑了笑,“那還真是感謝您對我深厚的感情了。”

千島言裝作沒聽出對方話裡的不滿,毫不心虛地接下了這一句話,“不用謝。”

“可是您也知道,我為這個計劃耗費了很多心血,我想知道最後「書」的線索。”費奧多爾抬起那雙紫羅蘭色的眼眸,一片平靜的最深處是宛如西伯利亞雪原般的寒意,“千島,果戈裡跟我說——你在他麵前憑空把「書頁」變消失了。”

千島言微微愣了一下,臉上的表情由起初的虛假笑意逐漸透露出幾分難以置信,“你居然在背著我偷偷跟果戈裡聯係?”

“……?”雖然不知道對方想到了什麼地方,但費奧多爾覺得他們的肯定沒在一個重點上,“他之前問過我「天人五衰」頭領的目前動向,作為交換,告訴了我他把「書頁」偷走的事,但是已經交給了你,就算是他也沒辦法從你這裡找到「書頁」。”

“原來我才是我們三人中多餘的那一個……”千島言依舊沒抓住重點,他沉浸在自己好不容易策反了果戈裡,沒想到後者居然仍舊跟費奧多爾聯係了的事實裡,露出了失魂落魄的神色。

“千島……”費奧多爾有點心累,“並不是這樣,這隻是一場普通的交易。”

這句話像是提醒了他什麼,千島言視線落在對方身上,“與你而言,我們之間的難道不也是一場交易?”

“這不一樣,沒人會在一場普通的交易裡付出這麼多。”費奧多爾明白對方想要聽什麼,他也如對方所願的說出了事實。

千島言沒有說相信了還是沒相信,他轉移了話題,“「書頁」我也沒辦法弄到,或者說,費佳,我們所有人都沒辦法得到「書」。”

“您的意思是……?”費奧多爾隱約有了什麼不詳的猜測。

千島言看向窗外,原本漆黑如墨的夜空已經開始綻放出一縷白光,語氣意有所指,“如果想要清楚所有的一切,光憑一個人的視角是無法得知全貌的。”

外界的光線開始逐漸變亮,耳邊嘈雜的聲響也伴隨著時間開始逐步增加,他遺憾地歎息了一聲,“看來我們的閒聊隻能中止在這裡了。”

費奧多爾再次察覺到了對方身上之前被刻意壓製下去的那股想要不顧一切去發泄自己內心煩躁的瘋狂重新宣泄在他周圍,明明之前都能控製的很好,為什麼現在又失控了呢?

“既然如此的話那就沒辦法了。”他輕輕歎了口氣,伸出手解開自己衣領上的紫色盤口,“請吧。”

“嗯?”

千島言回過頭發現對方已經拉開了衣領,露出了大片白皙到病態的皮膚,稍長的發梢垂落在明顯的鎖骨上,往下是心臟的位置,那裡有他幾年前用俄語刻下的名字,剛好在心臟中間缺了一筆,確切來說是一豎。

他唇邊笑意加深,語氣故作驚訝,“你這麼信任我嗎?費佳?”

“就算我堅持想要等到最後,您肯定也不會同意,身體病弱的我又沒辦法在體術上打贏您。”費奧多爾眼神幽幽的看了一眼對方,語氣帶著對對方態度過於強硬的埋怨,“與其在一步之遙時被您惡劣的殺死,不如在一切都未正式開始前結束。”

千島言絲毫沒有被對方的眼神影響,他理直氣壯地說道:“這可都是你自己自作自受,誰讓你當初那麼狠心。”

“所以您果然是那時就已經想著要殺我了吧。”費奧多爾戳穿了對方蓄謀已久的計劃。

“畢竟費佳想要做的事情是如此危險,與其讓你死在其他人手裡,還不如死在我手裡。”千島言毫不心虛地為自己辯解,“就像是在現在殺死你比在其他人麵前殺死你要好上許多,畢竟我可不想讓你在其他人麵前展示出在被死亡帶走時的脆弱模樣。”

費奧多爾沒有再繼續與對方爭辯,他知道對方一旦決定好的事情就不會輕易改變,他側過頭,眼眸裡沒有露出過多的情緒,宛如計劃中原本定好的那樣並不意外,“既然您已經決定好了的話。”

千島言唇邊笑容加深,低下頭唇輕輕蹭了蹭對方頸脖處的喉結,略有些埋怨,“費佳,這個時候你要展露出來的情緒多一點才能讓我感到有成就感哦。”

費奧多爾似乎是被對方蹭的有些不適,喉頭滾動了一下,“您希望我怎麼做呢?”

“比如說在我麵前多展露一點人性那一麵?”千島言嗓音很輕,像是漫不經心的隨口一說。

手中拿著的匕首抵在對方心口處,在銀白色的刀尖承托下反倒顯得對方皮膚有了些許血色,或許是熟悉元素糅雜在了一切,腦海裡不合時宜地反複浮現對方渾身傷口倒在血泊中的模樣。

千島言的目光宛如想要把費奧多爾解剖一樣冰涼又夾雜著寒意,後者伸出手放置在千島言後腦處下壓,他抬起頭吻上了對方柔軟的唇,原本是蜻蜓點水般的輕吻,但費奧多爾在分離時不知出於何種心態,不輕不重地輕輕咬了一下對方的下唇,在對方仍未反應過來時,重新躺回了臂彎裡。

千島言被傳來的那一絲疼痛喚回了清明,他緩緩眨了眨眼眸,“這算是告彆吻嗎?”

“或許?”費奧多爾微微歪了歪頭,有些不明白為什麼對方會是這種反應,“不是您想要讓我在你麵前多展露人性的那一麵嗎?您剛剛的目光跟要把我解剖了似的。”

“唔……抱歉……”千島言猩紅色的眼眸看向窗外,語氣有些敷衍的走神,像是在思考其他更重要問題。

對方這種心不在焉的模樣引起了費奧多爾的注意,“您也沒把握?”

“這件事情並不在我,而在於你。”千島言收回了分散的思緒,他唇邊揚起笑容,“接下來就是考驗你信仰的時候了,費佳,你是崇尚人體靈魂的唯心主義者,還是堅信大腦會在死去之後停滯運轉失去一切的唯物主義者呢?”

費奧多爾的視線停留在對方領口處的紅色寶石胸針上,其中的血色光澤在燈光下波光流轉,隱約有什麼複雜繁麗的金色圖案從中滲透。

他輕輕笑了笑,“我的答案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依照你提醒的答案來做,對吧?”

千島言不置可否,“你舍得真的被我徹底殺死的話,我也會尊重你的意願,不過,記得不要掙紮,如果歪了的話我會很苦惱的。”

話音落下,手中的匕首豎著刺入了對方心口,手指握緊了刀柄開始緩緩往下用力,劇痛瞬間席卷,後者眉頭緊皺,他下意識伸出手抓緊了千島言的手臂,身體輕微顫抖,生命受到威脅的感覺讓他本能想要逃離,卻又被仍舊殘存的理智控製著忍耐。

“唔!”費奧多爾沒能忍住從喉嚨裡吐露出一聲痛苦的氣音,額角的冷汗彙聚成珠開始往下滴落。

不知道千島言是不是故意在折騰對方,他故意把整個過程拖的很長,動作也帶著殘忍般的緩慢。

匕首一寸寸完全沒入進了身體,費奧多爾眼眸中神色有些渙散,在劇痛以及心臟被穿透麵前呼吸也有些困難,他唇角溢出殷紅,傷口處湧出的大片靡麗色澤完全浸染了他雪白的襯衣。

千島言神色淡漠,他鬆開匕首,垂下眼眸靜靜地看著對方原本漂亮神秘的紫羅蘭色眼眸逐漸失去生氣變得迷離。

周圍很安靜,安靜的費奧多爾隻能夠聽見自己的呼吸聲,他費力地喘息,但實在是無法攝取到更多的氧氣了,意識也在痛楚中模糊,生命力在不斷從他身體中流逝。

他視野變得模糊不清,認知也開始在恍惚中出現巨大的障礙,在無限接觸死亡的同時,卻又覺得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宛如使用鑰匙打開了“潘多拉魔盒”,費奧多爾視野裡的金發青年以及周圍的一切都在恍惚中飛快褪去了色彩成為了死寂的黑白,像是不合時宜的插播進了什麼其他畫麵,對方眼眸中是一種宛如神明虔誠信徒那樣的悲天憫人神色,而唇邊卻裹挾著發自內心愉悅的病態笑意,兩種極致神色在他身上交織,最終展露出來的是類似於歇斯底裡的分裂與異常,像是在期待什麼,手中的刀尖不斷拔起落下帶起一連串的血珠濺落在地上染紅了畫麵,對方的動作宛如拆分一個布娃娃那般輕鬆又毫無負罪感,純粹的惡和不諳世事的白,在他身上同步上演。

心中湧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惋惜,像是計劃明明即將達成卻在一步之遙的地方出現了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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