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走廊裡昏暗一片,感應燈仿佛失靈了一樣怎樣都沒辦法亮起,索幸兩人都不是什麼怕黑的人,倒不如說他們都習慣身處黑暗中。
千島言伸出手不緊不慢地敲了敲隔壁的房門,在第一次敲擊結束時沒有任何動靜,他耐心地等待了一會兒,又再次敲擊了第二下,安靜的宛如隔壁根本沒有住人一般,他側過頭與費奧多爾交換了一下眼神,伸出手敲擊第三下。
“嘎——吱——”
隔壁的門仿佛零件沒有上油又老化了一般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門被打開了一條縫隙,裡麵的燈光沒有打開漆黑一片,隻留一雙眼睛露在縫隙中看向門外的兩人。
千島言借助他們房間的燈光看清了那雙眼睛,漆黑眼眸周圍密布著鮮紅的血絲,其中神色布滿癲狂意味沒有絲毫理智可言,那是一個人歇斯底裡到極端時才會露出的眼神。
與此同時從那條漆黑到宛如什麼深淵的門縫裡溢出了絲絲縷縷的血腥味摻雜進了空氣中,兩人都注意到了這一點,費奧多爾麵色如常率先打破了僵硬的局麵,“您好。”
“有事嗎?”對方開口了,嗓音沙啞,聽起來像是一個中年男人。
“您半夜敲牆的動作太大了,吵到了我們休息。”費奧多爾彬彬有禮不緊不慢地說出了他們的來意,“我被吵醒的同伴有點好奇您為什麼會選擇在半夜敲牆。”
他自然的態度仿佛沒有注意到對方詭異的舉止和門縫裡的血腥味一般。
對方維持著寂靜沒有說話,他目光像是在直勾勾的看著站在門外的兩人,又好像在透過兩人看向其他令他更著迷的東西,半晌,他回過神,沒有絲毫解釋果斷合攏了房門,隻留下一句充滿可疑的話,“我會注意的。”
兩人吃了個閉門羹,陰冷的風吹過走廊,費奧多爾冷的小聲打了個噴嚏,拉著還在沉思的千島言回到了他們的房間合攏了門。
“你看,他根本不會告訴你什麼。”費奧多爾躺回了床上蓋緊被子,可惜的是被子裡冷冰冰的,暖氣已經在千島言之前的動作裡全部跑光了。
後者沉吟片刻,表情故作凝重,“我懷疑他在房間裡分屍。”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從隔音牆壁也無法遮蓋的敲擊聲,和門縫裡透出的濃鬱血腥味來看,搞不好屍體就被釘在他們這一麵牆壁的另一邊。
“所以您要報警嗎?”
“你覺得這種靈異小鎮會有警察?”千島言說著不屑般輕嗤了一聲,“隻是那個人露出的神色讓我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
那種不顧一切陷入了癡狂的眼神,那種歇斯底裡想要毀滅自己得不到東西的偏執,以及那種充斥著愛意迷戀又恨之入骨的矛盾。
費奧多爾體溫偏低,僅有他一個人根本沒辦法讓被子裡暖和起來,他注視著倚靠在牆壁在回想什麼的千島言,“您不困嗎?”
“其實我還可以。”千島言回過神抬起眼眸對上了對方幽怨的視線,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麼,“你很冷嗎?”
“被子裡的暖氣全部都被您放跑了,我現在還是個傷患。”費奧多爾語氣幽幽,委婉地指責對方。
“唔……”千島言含糊地應了一聲,抬起腳步關燈進了被子裡,摸到對方冰冷的雙手捂緊,隨口抱怨道:“難道我於你而言隻是一個好用的暖手袋嗎?”
費奧多爾沒有回答這個話題,將話題重新引上正軌,“您之前說熟悉,究竟是在哪裡見過?”
“記不太清了。”千島言伸出手輕輕環住了對方身體,眼眸微闔,“可能是我第一次來的時候見到過。”
費奧多爾察覺到對方往他這邊貼的身體,欣然摟住了對方腰肢,好讓兩人貼合的更加緊密驅散那股附骨之疽的寒意,“這也是異聞?”
“我當時似乎沒有注意,否則印象不可能會這麼模糊。”千島言皺著眉想要儘力去挖掘那份熟悉感究竟從何而來,但都以失敗告終,“也有可能是因為這裡匪夷所思的事情太多,所以這種分屍都變得見怪不怪。”
“也就是不怎麼詭異的程度,同樣也是您習以為常的事。”費奧多爾對對方的話做出了總結,並且給予了某方麵的提示好幫助對方能夠快速回想起來。
在被子裡溫度重新回升的同時,那股困倦也隨之襲來,長時間未曾休息過的費奧多爾在這種沒什麼工作可以做的情況下仿佛曾經積攢的睡意都一股腦的湧出。
千島言仍舊在努力回憶那股熟悉感,注意到對方昏昏欲睡的神色,伸出手去捏對方臉頰,不高興的同時也有些疑惑,“你也會困嗎?明明以前我看你都不睡覺一樣。”
被強製清醒的費奧多爾無奈地握住對方的手重新拉回被子裡,“平時我也會困,但是因為工作沒有做完所以隻能選擇做完再睡,現在已經不用工作了,畢竟所有的一切都被千島攪的一團糟,您可得為此負責。”
“哪方麵的一團糟?如果是指「書」的話那可是費佳的自作自受,我隻不過是善意的提醒了一下,如果是指果戈裡的反水,我隻不過是把即將到來的事情提前了一點而已。”千島言詭辯技術一向不錯,三言兩語把自己撇的乾乾淨淨。
“不止這些,這個世界與原世界時間流速相同,也就是說我們兩個人現在都是失蹤狀態,您有想過事態會發酵成什麼樣子嗎?”費奧多爾提起這一點有些苦惱,“在果戈裡叛變的這個時間點我的失蹤也會被「天人五衰」首領視為可疑的叛變。”
“你加入「天人五衰」是為了「書」?現在「書」已經沒了,也沒必要待在那裡了。”千島言小聲嘀咕道:“反正果戈裡跑路了,你就算呆著也沒辦法從這個組織裡撈不到什麼其他更有價值的東西了。”
“您以為這都是因為誰?”費奧多爾似笑非笑,“如果不是為了滿足您的任性之舉,我也不會讓果戈裡在這個時間點跟您見麵。”
千島言視線飄忽,默不作聲地往被子裡下沉了一點,連環住對方身體的手都收了回來,費奧多爾感受到他掩耳盜鈴般的動作,略有些困惑的嗓音響起,“您該不會是打算在把我弄清醒之後回避這個話題睡覺吧?”
“啊……怎麼會呢……”千島言含糊其辭地搪塞,“隻是剛好覺得有點困了,不如我們明天再討論這個話題吧?”
“您還記得之前跟我討論的那個「過分」範圍嗎?”費奧多爾看似好心地提醒了一下對方,“如果您現在不說清楚就打算不負責的睡覺,我可是會生氣的。”
“……有些事情說的太清楚可是很不浪漫的。”千島言語速極快又含糊的發音像是在自言自語。
費奧多爾從對方彆扭僵持的反應裡明白了什麼,他又氣又好笑,“你最近一直模糊界限又反複無常的行為難道是在故意報複我當初對你模棱兩可的態度?”
“沒有。”千島言果斷否認,他死都不會承認的,那樣未免也顯得自己比對方還小心眼了。
耳邊一直遲遲沒有響起對方回應的聲音,沉默的氣氛一向容易讓人陷入亂七八糟的猜想,而這種充斥無儘可能性的不確定感以及對方不容拒絕的強硬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千島言自然知道自己的舉動會給對方的計劃造成多大乾擾,倒不如說他要的就是這樣一種結果,他想知道在對方眼中究竟哪一方更有價值更加重要。
“好吧——我會幫助你的,就跟曾經一樣,我也已經完全原諒你了,就算是想起來了一切也一樣,絕對不會出爾反爾,這樣可以嗎?費佳?”
得到了承諾的費奧多爾輕笑一聲,低下頭蜻蜓點水般吻了一下對方的額頭,語氣溫和,“晚安,千島。”
這個擅長算計的俄羅斯人心情是變好了,千島言心情不是很好,他忿忿不平抬起頭用力地咬了一口對方脖子,聽見了對方被痛的倒吸一口氣後心滿意足地轉身挪出了對方懷抱,自己占據了床的另一邊。
這是相當明顯的報複行為。
費奧多爾摸了摸自己被咬了一口的脖子,心裡莫名有些委屈。
……
這裡的清晨和夜晚差彆並不大,無論怎麼樣都是霧蒙蒙一片的灰黑天空,周圍活人像是一具具寫好程序的行屍走肉,可怖的靈異時不時以意料不到的方式出現,在這種極端壓抑詭譎的環境下,普通人估計待不了幾天就會因為神經的持續性緊繃而開始變得疑神疑鬼。
但顯然這點對他們不起效果,畢竟兩人都不是什麼正常人。
千島言站在陽台正在為這種陰沉潮濕的天苦惱,他預計是一晚上能乾的,夏天的衣服布料都十分的薄,就算是風乾也能輕易的乾透,但事實卻是伸出手捏一把還能摸到水打濕手掌。
回過頭看向縮在沙發上的費奧多爾,後者裹著被子,手中翻看著一本不知道從哪找出來的雜誌,雜誌邊緣都有些老舊的起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