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郡主,沐離。
莊徽從久遠的記憶中回憶起了一個愛笑、額頭上總是佩戴各式各樣額飾的小姑娘。
南疆沐王府的郡主,十五歲時進京為質,當時還是他為其安排的府邸。莊徽記得,那小郡主骨子裡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因為京城許多人私下戲稱她小南蠻,她一臉不高興地用拳頭打回去,惹出了幾場風波。
巧了,那幾次都鬨到了清寧宮他的麵前。畢竟,能管到南疆小郡主身上的人也隻有他這個儲君了。
在大魏,南疆的地位是比較特殊的。
南疆部族多且雜,山林中常年盤踞著瘴氣毒蟲,易守難攻,是大魏西南部至關重要的一個關口。大魏建立時,南疆其實還在幾大部族的統領之下,太、祖陳兵強攻多日都未曾攻下。後來,朝中有人出計,由□□幼弟南王聯姻最大的一個部族,才將南疆這一塊硬骨頭啃下來。
部族沐氏首領統一南疆,向大魏稱臣,每三年朝貢一次,幫大魏穩定南麵。而大魏則承諾永不乾涉南疆內政,允許南疆保有部族體係和自己的風俗信仰。
至此,南疆名義上成為大魏的一個藩國,百年來雖有一些小的摩擦但總體上相處還算和諧。
同時由於南疆女子的地位高於男子,南疆郡主的身份又要貴上一個層次,若無例外,她將來會繼承南疆的王位。
當時考慮到這一點,莊徽對那位活潑的小郡主還算是比較關心。他派人敲打了京城的王公貴族,小南蠻的稱號也隨之在明麵上消失。
之後,他們之間的交集便淡了,或者說,是上輩子的莊徽自己主動疏遠了同那位小郡主的距離。
一來男女授受不親,他們男未婚女未嫁的確需要保持距離;二來平帝開始忌憚打壓他,與南疆交往過密很容易加重平帝的猜忌。
而後來的一次交集剛好又是那件事情發生的前夕,他深陷愧疚,無暇再關注起南疆……
莊徽回憶起過去,眼神幽深,他想他大概猜到了南疆的小郡主為何會求見他。上輩子這個時候,南疆內部發生了動、亂,而再過不久,南疆王便會派遣使臣到京城讓沐小郡主返回南疆。
不過,若是為了回南疆,她完全可以到清寧宮拜見,沒必要到隱蔽的彆院去。
“她幾時到的彆院?”莊徽摩挲著手上的玉扳指,看向低眉順眼的小太監。
“辰時末,郡主乘馬車到彆院門口,如今人該在彆院等候殿下。”小太監之前一直在彆院,難得一次在殿下麵前回話,聲音有些激動。
“馮德順,去準備,孤即刻前往彆院。”上輩子他並沒有接到沐郡主求見的消息,突然生出的一個變故,莊徽自然不會錯過。
***
太子的彆院嚴格來說,其實比一些王公的府邸麵積還大。
畢竟清寧宮也隻是一座宮殿,對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儲君來說定然是不夠施展拳腳的。於是,彆院,莊園應運而生,裡麵不僅住著太子招攬的一些幕僚,還是他偶爾舉辦宴會的場所。
若是有人欲投奔或求見太子,身份不能夠進宮的話,便也會到彆院去,遞上帖子。太子得空,自會從紫禁城中趕來相見。
沐離對這一座位於東城的太子彆院並不陌生,當初她們南疆一行人初到京城,太子便是在此處為她們接風洗塵。
還有一次,她出街遊玩,氣衝衝暴打了一個嘲笑她小南蠻的男子,太子出麵安撫她也是在這裡。
來到這裡記起來太子對她的維護,沐離又冷哼了一聲,不怪她嘛,她對太子有好感不知道太子有心上人,可不就同意和他鑽小樹林了。
她想一定是這樣的,自己是被騙的。
所有的一切得怪太子,誰讓他早就有了一個心愛的女人還來騙她沐小郡主。
彆院太子的書房裡,沐離坐在太師椅上,手邊是沏好的熱茶和各式的甜糕點,小哭包則坐在她的腿上,兩隻小短腿翹著,緊張兮兮地不敢四處張望。
沐離自己回憶著挑了一塊喜歡吃的米糕放進嘴裡,又拿了一塊放進小哭包的手心裡麵。她記得這米糕夾心,有甜甜的果醬,入口即化,吃進嘴裡一點不膩味還能留有一絲香氣。
小哭包是她的兒子,喜歡吃的食物應該和她差不多吧。
“吃,這個最好吃了。”沐離理直氣壯地囑咐他,一點都不客氣,可不是嘛,小哭包是太子的親生兒子,吃太子兩塊點心怎麼了?
小哭包乖巧地應了一聲,和自己阿娘一樣,啊嗚一口就將米糕一整個放進嘴巴裡麵,臉頰鼓鼓地咀嚼,像是一隻胖乎乎的小倉鼠。
沐離瞧著,彎了彎眼睛,將整盤點心都摟過來,和小哭包你一口我一口高高興興吃了起來。
竟是把書房裡麵的下人們當做擺設了。
楊公公站立在不遠的地方,表麵上一臉微笑地看著那一大一小自然的舉動,實則內心的驚愕久久不能平息。
一到了書房,這位美豔的小郡主就讓她懷裡的小孩露出了小臉。
這模樣,分明就是年幼的太子殿下!
他很快想到一個可能,一雙手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惶恐,微微地在顫抖。
“阿娘,那人總是在偷看寶貝安安。”他裝作鎮定,可灼熱的視線還是被敏感的小哭包察覺到了,小哭包咽下米糕,撅著小嘴湊到了沐離的耳邊。
這是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他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