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橋沒有在房間裡亂走，猶豫了一下, 小心地邁著很小的步子慢慢吞吞地朝窗戶的方向摸了過去。
喬橋想先把窗簾拉開，讓屋裡亮堂起來。順便還可以看一看外麵的景色, 看看自己究竟是在什麼地方，說不定能弄清楚這個夢境到底是什麼。
然而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了不輕不重的“哢嚓”一聲響動。
視網膜忽然感受到了光的存在。
喬橋有點驚嚇地轉過身，噌噌往後退了兩步，定下神來，才發現好像是遠處拐角的門被打開了，有微微的細光從門縫透進來。
身處在陌生的環境當中，四周又是一片黑暗，光明就顯得尤為可貴。
喬橋躊躇了一下，循著光，做賊似的往門口的走了過去。
剛靠近過去，喬橋就看見了門邊站著的一個背光的人影，身形很高大，幾乎攔住了從外麵照進來的大半的光，投下來的陰影沉甸甸地壓下來，將喬橋籠罩其中。
喬橋有些驚訝，卻沒有覺得有多少的害怕。
因為那個身影喬橋太熟悉了，即使隻能看見一個輪廓，喬橋也能認出是誰。
“宋以明。”喬橋小聲叫了一聲，問道：“你怎麼……”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夢裡？
喬橋想問的話沒有完全說出口，因為喬橋看見宋以明走了進來。
光線隻稍微發生了變化，喬橋就忽然看清了宋以明的臉，更準確地說，是宋以明臉上的表情。
喬橋見過宋以明麵無表情的模樣，也見過宋以明無動於衷的時候，但其實那些都不會讓喬橋感到有多害怕。
因為一個人溫柔的底色是不會因為他的表情神態就輕易改變的。
宋以明在喬橋心裡是溫柔的。
喬橋拿不出任何依據，可喬橋就是能篤定，宋以明根本不會對他做什麼，也不可能傷害他。
正因如此，即使當初宋以明故意冷落喬橋，對喬橋擺臉色，表現出喬橋的不喜，喬橋也依舊不怎麼怕宋以明。
即使宋以明表現的再不好惹，喬橋也仍然敢有恃無恐地在宋以明麵前放肆。
可現在喬橋忽然就不敢確信了。
眼前的這個宋以明，好像和喬橋記憶裡的那個人不太一樣。
門被人反手帶了一下，往後撞上門框，發出“哐”地一聲鈍響。
重新失去光源，陷入黑暗的屋子裡，宋以明緩緩走了進來。
喬橋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
然而很快喬橋就沒辦法後退了，因為他被人給抓住了。
幾乎是被拖著往漆黑的屋裡走進去一截，喬橋才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麼。
這個夢境真實到可怕，胳膊被那隻大手攥著，連痛感都無比真實，喬橋心裡莫名地發怵，一瞬間快要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喬橋害怕地想張口喊宋以明。
那個對喬橋很溫柔的宋以明。
但是喬橋還沒來得及喊出口，抓著他的這個宋以明就很粗暴地把他拽了起來，扔到了床上。
喬橋連忙翻過身，兩隻手撐著床鋪想跑，隻是還沒等喬橋跑出去，一隻手就摁住了他的後頸，把他定在了床上。
“喬橋。”
冷淡低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是喬橋無比熟悉的音色，說出的話卻讓喬橋感到極度地陌生。
“賤不賤啊你？”
喬橋腦子裡有一瞬間的空白。
不知不覺中，喬橋好像已經完全忘了這其實是個夢，忘了身後那個人可能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宋以明。
喬橋在黑暗中睜著眼睛，因為宋以明的話而呆愣住，卷翹的眼睫蹭到床鋪上，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響，在耳蝸裡形成了嗡嗡的茫音。
喬橋張了張嘴，卻幾乎要聽不見自己的聲：“……什麼？”
宋以明聲音輕緩溫和，說出來的每一個字卻都令喬橋感到陌生：“搔首弄姿勾引宋明軒，想讓他帶你出去，你打算拿什麼和他交換呢？”
喬橋因為宋以明的話陷入懵然，努力思索著宋以明說的那個名字。
側腰卻突然爬上來一股涼意。
喬橋呆了一下，身體下意識變得僵硬，直到有些粗糙的觸感順著下擺探進去，帶著一點兒溫度的手心貼著小腹，摩挲著往上，喬橋才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喬橋腦子裡“嗡”的一下，開始用力地掙紮起來。
然而那隻手好像根本不會對喬橋有任何的憐惜，他毫不留情的重重地掐著喬橋的脖子，將喬橋釘在床上，讓喬橋無法再動彈分毫。
“除了這具還算不錯的身體，你還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東西？”
宋以明聲音依舊很輕，卻沒有半點喬橋熟悉的溫柔，有的隻是不疾不徐的漫不經心。
他問喬橋：“就那麼缺男人嗎？”
“幫你多找幾個來好不好？一次性滿足你，省得你到處發騷犯賤，費勁了心思，彆人還看不上你。”
隨著耳邊的低語，那隻手也仿佛戲弄般的，很緩慢地，卻又很輕易地扯開了喬橋腰間鬆散的係帶。
緊接著，那根手指稍稍抬起，勾住喬橋的睡袍的領口扯了下去。
喬橋因為他的話嚇的發抖，手指用力攥著自己胸前的衣服，縮著脖子想從那隻手底下掙脫。
可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擺脫那隻手的桎梏。
喬橋的脖子被掐得生疼，臉埋在厚厚的被褥裡，憋紅了臉，幾乎要無法呼吸，艱難地開口說：“我不舒服，宋以明，你快放開我……”
宋以明卻沒有任何反應，他非但沒有鬆手，反而抓住喬橋的手腕，用力地往上一攥。
喬橋吃痛地發出一聲可憐的抽氣聲，卻沒能得到宋以明任何憐惜。
喬橋終於發覺了求饒起不到任何作用，隻好試著去回應宋以明的話，祈禱他放過自己：“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身後卻傳來了宋以明的一聲輕笑。
“你一慣的手段都是裝乖賣傻，對我是這樣，對宋明軒也是這樣。”
宋以明的聲音很輕，很緩，卻冷的沒有絲毫感情，仿佛每個字都帶著刺骨的寒意。
“可是怎麼辦，好像沒有人相信你呢。”
喬橋忽然感覺到了無力。
喬橋的嗓子哽咽，眼睛酸得發漲，卻仍然咬著牙，努力忍住了淚水，忍到呼吸都顫抖，也沒有發出聲音。
因為喬橋心裡清楚地知道，眼淚是沒有用的。
那個很陌生的宋以明似乎感受到了喬橋的顫抖，他俯下身，伏在喬橋上方，和喬橋挨得很近，說話時的熱氣緩緩地撲到喬橋光裸的脊背上。
“哭了？”
他毫無情緒地輕笑了一聲，緩緩說道：“先彆哭，留著眼淚一會兒在床上哭吧……”
喬橋被那隻手翻過來，在漆黑的看不見光的屋子裡，又再次被緊緊壓製住。
宋以明動作很粗暴，像是對待什麼用來發泄的牲畜，完全隻顧自己，根本不在意喬橋的感受。
宋以明將喬橋雪白的腿對折，手臂撐著床鋪，狠狠地壓製著喬橋，那雙黑沉的眼睛緊盯著喬橋，喘著氣，故意折辱一般，言語上肆意地辱罵。
喬橋從來沒誰這麼欺負過，他心裡的委屈鋪天蓋地溢出來，眼淚終於忍不住洶湧地掉了下來。
喬橋沒有辦法再思考，也沒有力氣再掙紮。
他一邊難過地哭著，一邊無意識地喊著心底裡最信任的那個人的名字，試圖向他求助：“宋以明……”
“宋以明，救救我……”
第67章
喬橋嘴唇囁嚅著, 猛然從睡夢中驚醒過來，呼救聲終於衝破嗓子，含著嗚咽喊出聲來：“宋以明——”
“我在。”微啞的嗓音立刻從身旁響起。
宋以明靠近過去, 兩隻手握住喬橋冰涼的手, 細細地攏進了掌心裡, 緊接著又重複了一遍, 低聲說：“喬喬，我在。”
喬橋看著眼前的身影，過了很久，才很小聲地叫了聲：“宋以明。”
“嗯？”宋以明立刻應聲。
喬橋嘴唇囁嚅著，似乎是說了句什麼, 可能因為剛睡醒, 聲音沒什麼力氣，而且也有點啞, 宋以明沒有聽清。
宋以明忙起身湊近過去, 仔細去聽喬橋想說什麼。
喬橋啞著嗓子說：“能把燈打開嗎。”
宋以明立刻回了聲“好”，伸手摸黑過去打開了床頭的燈。
暖黃色的燈光亮, 照亮了床頭的一小方天地。
喬橋的眼睛被忽然亮起的光刺了一下，但是還沒等喬橋閉上眼睛，一隻手已經伸了過來, 輕輕遮在了喬橋的眼睛上。
喬橋眼睛閉了閉，又慢慢地睜開，那隻手削弱了能照進來大半的光, 眼睛很快就適應了光線的存在。
卷翹的長睫輕輕地刮蹭了一下宋以明的手心，微弱的聲音從掌心底下傳來：“宋以明。”
“嗯？”宋以明鬆開手, 卻沒有立刻拿開，手指拂過喬橋額前的頭發, 撥開了遮住喬橋視線的零星碎發，聲音很輕地問：“怎麼了？”
話剛問出口，宋以明就頓住了。
喬橋的眼睛紅紅的，眼窩裡有淺淺的淚痕，濕漉漉的，像是哭過的模樣。
宋以明屏住了呼吸，手指劃過喬橋秀致眉眼，貼著洇著嫣紅的眼窩上，指腹輕輕摩挲了一下，很溫柔的拂去了喬橋眼角的淚水。
再開口時，宋以明聲音放得更輕了：“喬喬，做噩夢了？”
喬橋表情有點呆，想了想，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有點不高興地說：“不記得了。”
“但是明明剛剛還記得的。”喬橋又自言自語地補充說。
宋以明忍俊不禁，手指探過去，碰了碰喬橋的眉心，輕聲哄道：“記不起來就彆去想了，喬喬隻要記得開心的事就好了。”
喬橋聞言抬起眼，盯著宋以明的手看了看，視線又重新回到了宋以明臉上。
喬橋瞳孔的顏色很淺，像是籠著一層蒙蒙的薄霧，如果臉上不作任何表情，就會很難看清他眼裡的情緒。
和這雙眼睛對視著，總會不自覺地讓人產生一種無法掌控的遙遠感。
宋以明雖然昨天晚上說了那麼多話，但終究還明確沒得到喬橋的原諒，此刻心情仍然是緊張的。
宋以明拿不準喬橋在想什麼，猶豫了一下，想要開口問，喬橋卻在這時忽然張開嘴，輕輕地打了個哈欠。
“……”宋以明默了片刻。
喬喬垂著臉在枕頭上蹭掉眼淚，重新抬起臉來，和宋以明對視上。宋以明輕聲問：“還要再睡會兒嗎？”
“幾點了啊？”喬橋聲音聽起來有點倦倦的。
宋以明拿過床頭櫃的手機看了眼，輕聲說：“才不到六點鐘，昨天睡得晚，再多睡會兒吧。”
“那你呢？”喬橋問。
“我一會兒也去睡。”宋以明說。
喬橋把腦袋往枕頭上攢了攢，墊得更高了點兒，看著宋以明身上和昨晚一樣的T恤，還有額前亂糟糟的頭發，輕聲問宋以明：“你昨天晚上在哪兒睡的？”
宋以明還沒開口說話，喬橋就又說：“你彆告訴我是在樓下，我才不信。”
宋以明頓了一下，低聲承認說：“是在這裡。”
“原本是想等你睡熟了就走的。”宋以明解釋說：“但是那個時候已經很晚了，沒多久就天亮了，想著回去也睡不了多久了，就在這裡睡了會兒，你彆生氣。”
喬橋看著宋以明，小聲地“哦”了一聲。
喬橋也沒有要追究的意思，隻收了收下巴，把臉往被褥裡縮進去了半截。
“喬喬……”宋以明卻好像以為喬橋生氣了，又叫了喬橋一聲，似乎還想跟他解釋。
“我又沒怪你。”
喬橋說著彆過臉去，很小聲地說：“我哪兒有那麼愛生氣，這裡本來就是你的房間，是我占了你的房間，你乾嘛還要跟我解釋，我又不是不講道理，而且這裡。”
“這裡床也挺大的，我是想問你乾嘛非要趴在床邊上睡……”
宋以明愣住了。
這句話其實沒有什麼明確的意思，但聽在宋以明耳朵裡卻像是一個暗示，讓宋以明的心跳忽然加快了。
“喬喬。”宋以明問：“你是不是……”
就在話要問出口的時候，卻被突然響起的“咚咚”兩聲敲門聲硬生生給打斷了。
沒有得到屋裡的回應，屋外的敲門聲再次響起，這次聲音更大了，催命似的，一聲接一聲地響了起來。
“主上。”
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從門外響起，雖然隔著門不是很清晰，但很明顯能聽出慌亂：“有要事稟報……”
喬橋視線轉回到宋以明臉上。
宋以明明顯是聽到了，卻沒有回話，喬橋聽著外麵再次傳來的聲音，小聲提醒宋以明說：“不是在叫你嗎？”
宋以明輕輕地對喬橋“嗯”了一聲，這才終於開口：“說。”
喬橋聽著宋以明的聲音，又轉回頭看了宋以明一眼。
雖然這兩句回應前腳踩後腳，前後隻相隔不過半秒鐘，但後麵那句卻好像不太一樣。
像是褪去了溫度，聽著讓人心裡發涼，莫名地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迫感。
門外的賀榮自然也聽得出來。
宋以明這聲雖然不大，但是卻明顯含著不愉，對於聽慣了宋以明毫無起伏地說話的賀榮來說，簡直就是一種驚嚇。
賀榮恨不得轉頭就跑。
但事情實在太緊急，賀榮隻得竭力壓抑住慌亂，硬著頭皮繼續站在門口，說：“主上，那位小朋友好像不在房裡，我們剛才找遍了……”
“在我這裡。”宋以明很冷淡地開口，打斷了賀榮的話。
外麵頃刻靜了下來，沒了一點兒動靜。
“他走了嗎？”喬橋仰著腦袋問。
宋以明“嗯”了一聲，伸手喬橋把肩頭滑下去的被褥扯起來，重新給喬橋裹好。
喬橋視線了回到宋以明臉上，發現宋以明正盯著他看，但是看眼神又似乎在走神的模樣，問：“你在想什麼？”
宋以明在想要怎麼把話題再重新回到被賀榮打斷之前。
然而喬橋小孩子心性，想法一會兒一個變，宋以明頓的這麼一下，喬橋的注意力已經又跑去其他地方去了。
喬橋拖長了音重複了聲剛才賀榮叫的“小朋友”，問宋以明說：“他為什麼這麼叫我？”
宋以明頓了兩秒，回過神來，注視著正坐在床上東張西望的喬橋，問：“不是嗎？”
“當然不是。”
喬橋對這個幼稚的稱呼很不滿意，感覺像是被當成了小孩子，做什麼事都是在鬨著玩，做不得數一樣。
喬橋表情很嚴肅地跟宋以明解釋說：“那是原本的喬橋，我隻是借了他的身份，和他又不一樣，我才不是小朋友。”
宋以明忍住笑意，“嗯”了一聲，指腹摩挲著喬橋的手指，輕聲問喬橋：“那喬橋今年幾歲了？”
“我不記得了啊。”喬橋理直氣壯的說：“但是肯定不是小朋友。”
喬橋雖然什麼也不想不起來，但是一點兒也不甘示弱，攀比心很強的又對宋以明說：“你不要瞧不起人，等我想起來，說不定比你還大。”
宋以明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被喬橋瞪了一眼，宋以明連忙斂下臉上的笑，正色道：“沒有瞧不起，喬喬說不叫就不叫。”
喬橋懷疑地看著宋以明，仍然還是覺得宋以明剛才上一秒的表情看起來好像沒什麼誠意的樣子。
“你不信就算了。”
喬橋往床頭挪了挪，才發覺宋以明還牽著他的手，立刻推了推宋以明的手，說：“你覺得我是小朋友，你還想跟小朋友談戀愛，那你就是變態。”
“……”宋以明頭一回被人說得啞口。
宋以明好不容易牽了一回喬橋的手，才這麼一會兒，不太想鬆開，就把椅子拖著，跟著喬橋往床頭挪，手還拉著喬橋的手指。
喬橋一邊揪著宋以明的手指往外掰，一邊罵他說：“你討厭死了，起開。”
宋以明自己捅的簍子，閉著嘴挨了半天罵，最後又低聲下氣哄了半天才把人哄好。
喬橋讓宋以明牽著手，背後靠著宋以明給他墊好的枕頭，蜷著腿窩在床頭，眯著眼睛又開始犯困。
“喬喬，再睡會兒吧。”宋以明說。
“誰許你叫我的名字的。”喬橋說著，忽然又想起了什麼，說：“哦，不對，你叫的不是名字。”
喬橋忽然笑了起來，說：“你知道嗎，因為你一開始就一直叫我喬喬，我那個時候覺得你好傻，都不會區分名字裡的輕重音哈哈哈。”
宋以明等喬橋笑完，才問：“那要叫什麼？”
喬橋眼睛轉了轉，裝模作樣地略微思索了一下，仿若恩賜般的對宋以明緩緩說：“就叫我小少爺吧。”
第68章
喬橋睡了一個很長的回籠覺, 醒來的時候宋以明已經不在床邊，也不知道是去哪兒了。
外頭的陽光特彆好，應該是已經到了正中午, 陽光透過輕薄的白色紗簾鋪灑進來, 空氣中都浮著金燦燦的光。
喬橋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轉了一圈沒找著拖鞋, 於是就光著腳跳下了床。
剛推開房間門就聽見宋以明低聲說話的聲音。
宋以明背對著門站在走廊窗邊，右手握著手機，正在不知道和誰打電話。
喬橋眼珠子轉了轉，踮起了腳尖，鬼鬼祟祟地摸了過去, 想偷偷從背後嚇宋以明一跳。
然而還沒等喬橋靠近, 宋以明就忽然心有所感似的，轉過了身來。
四目相對, 氣氛突然變得尷尬起來。
喬橋眨了眨眼睛, 移開和宋以明對視的視線，扣著腦袋若無其事地四處張望一圈, 等轉回頭，發現宋以明還盯著他看。
喬橋瞪了宋以明一眼，正要說話。
“做無罪辯護, 不行的話，儘可能爭取緩刑。”
宋以明注視著喬橋，語氣不徐不緩, 很平淡地說：“我隻看結果，如果有其他需要, 我這邊隨時提供幫助。”
喬橋愣了一下，忽然有點意識了到宋以明正在說的是什麼事, 臉上表情變了變，抬腿朝宋以明跑了過去。
然而喬橋邁著小步子剛跑到宋以明跟前，腳下忽然一下騰了空。
宋以明接住跑過來的喬橋，單手環著喬橋的腰把喬橋拎了起來，喬橋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宋以明就又往後退了半步，輕輕地把喬橋重新放回到了地麵上。
喬橋低頭看過去，發現自己腳底下硬邦邦的地板，此時已經變成了軟軟的拖鞋鞋底。
而站在對麵的宋以明腳上的拖鞋沒了，光腳踩在了地板上。
喬橋抬起頭，重新看向了宋以明。
宋以明還聽電話對麵說話。
因為離得近了，喬橋此時也能夠隱隱聽見聽筒裡的聲音了，雖然聽不太清，但是能隱隱聽到喬家、宋家等零星的字眼。
“不必擔心宋家。”
宋以明垂眸看著喬橋，繼續開口說道：“按我說的做，其他事我會解決。”
宋以明的聲音很平靜，如果不是喬橋了解詳情，可能會以為他說的是什麼與己無關的事情。
律師頓了一下，說好的，便又接著說他們做了幾個辯護思路，然後表明還缺少部分材料……
宋以明正準備回答，忽然被一隻伸過來的細白的手抓住了手腕。
喬橋攀著宋以明的手臂，一邊把宋以明往下拉，一邊踮起腳往宋以明頸邊湊，表情看起來很著急的模樣。
宋以明順著喬橋的力氣低下頭，聽見喬橋在耳邊很小聲地問他：“是律師嗎，在說喬家的事嗎？”
宋以明頓了頓，第一時間沒有說話。
喬橋很沒有耐心，等了兩秒鐘就又問了宋以明一遍：“到底是不是啊？”
宋以明微微頜首，輕聲說：“是。”
喬橋就扯著宋以明的手，把手機拉到了自己耳朵邊上。
律師並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沒聽見宋以明說話，便繼續說著之後可能需要宋以明做些什麼，提供什麼樣的幫助雲雲……
“律師先生，請您稍等一下。”喬橋輕聲打斷了律師的話，說：“您剛才說的那些，我不同意。”
那聲恭恭敬敬、一板一眼、認真無比的“律師先生”的稱呼，把電話對麵的律師弄得愣住了。
律師腦子回想著那聲稍顯稚嫩的聲音，停頓了好幾秒，才回過神，問：“請問你是……”
喬橋立刻跟律師做自我介紹，語氣很是認真：“我叫喬橋，是喬宏和徐芸的兒子。”
律師一時愣了。
當事人的兒子……
那不就是當年偷走了宋家大少爺的人生，又借著宋家的權勢，才過了十多年少爺日子的那個喬家孩子嗎？
喬橋看了眼宋以明，下意識把宋以明的胳膊握得更緊了，說：“謝謝您幫助我的爸爸媽媽。”
“我聽到剛才您跟宋以明的聊天了，但是這是我們喬家自己的事，和宋以明無關，拜托您不要把宋以明牽扯進來了。”
“……”
律師頓了一下，語氣很客氣得體地回應說：“好的，我知道了，喬橋，請問宋少在您旁邊嗎？”
喬橋鬆了鬆手，把手機推到宋以明耳邊，小聲跟宋以明說：“律師先生說要和你說話。”
宋以明看著就差沒把“你好好說”幾個字的威脅寫在臉上的喬橋，唇角微抬了一下，重新接過電話，說：“在。”
律師立刻問：“宋少，剛才那個……”
宋以明垂眼看了眼緊緊湊在電話旁邊的喬橋，說：“我聽到了。”
喬橋也聽到了，他盯著宋以明的眼睛，等著宋以明說話。
然而宋以明看著喬橋，好半天沒回話。
喬橋著急的拿腦袋拱宋以明，小聲催促他說：“你快跟他說啊。”
宋以明被可愛到，忍俊不禁，無聲地笑了笑，對電話裡說了句“稍等”。
緊接著，宋以明低下頭去，低聲叫了聲：“喬喬。”
喬橋有點迷茫的“嗯？”了一聲。
宋以明側過頭，
嘴唇不經意地碰了碰喬橋額側蓬鬆的頭發，靠近喬橋耳邊，說：“我對他們並無太多怨恨，無論他們最後得到什麼樣的結果，我其實都不在意。”
宋以明停頓了一下，說：“相比之下，如果他們得到更好的結果，我反而會更開心。”
宋以明沒有明說，喬橋卻一下子就聽懂了話裡的意思——因為喬父喬母得到好的結果，喬橋會開心，所以宋以明也會更開心。
喬橋呼吸不受控的加快了些，聲音變得更小了，說：“可是我不會更開心啊……”
宋以明一怔。
喬橋沒有多少猶豫，把宋以明的手拉回來，再次靠近了電話聽筒，說：“律師先生，我爸爸媽媽做錯了事，接受懲罰是應該的。”
“但是他們真的是誠心悔過的，請您幫幫我們，讓爸爸媽媽擁有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喬橋說：“有什麼需要我做的，我都會儘力去做，我手上還有一點錢……”
說到這裡，囊中羞澀的喬橋忽然很赫然，語速都不禁加快了：“我知道肯定不夠，但是、但是我還可以借到一些的，拜托您……”
“喬小少爺，錢不用了。”
律師笑了笑，說：“宋少給的價錢已經足夠多了，改多少次方案都夠。”
律師剛才隱約聽到了兩人說話，差不多已經明白了點兒什麼，此時語氣不複先前的敷衍，對喬橋說：“我會儘力的，不過您也不必要過度擔心。”
“這個案件其實並不複雜，況且您的父母也不是主犯，量刑不會有多重，當然會有改過的機會。”
喬橋聽律師這麼說高興壞了，很激動地說了對律師喊了聲“謝謝您”。
喬橋掛掉電話，鬆開宋以明的手，才發現宋以明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一直盯著自己看。
他的眼神很專注，像是喜歡的移不開眼，喉結微微滾動著，似乎想說什麼，又沒有說。
喬橋感覺有點不好意思，趿著拖鞋往後挪了挪，問：“你看什麼啊？”
宋以明手攬著喬橋的後腰，阻攔住喬橋的退路，他低聲叫了喬橋一聲，問喬橋說：“不會更開心是什麼意思？”
喬橋不會隱藏自己的想法，被宋以明這樣緊盯著追問，喬橋根本腦子裡根本來不及思考。
“就是……”
喬橋揪緊褲腿，吞了吞口水，閉上眼睛，一鼓作氣的飛快地說：“就是我不想看到你為了我委屈自己，我想要的不是這樣的。”
喬橋說完這句話，就丟下了拖鞋，推開宋以明跑回了自己屋，進屋還不忘“嘭”的一聲把房門關上了。
不知道是第幾次被拒之門外的宋以明望著緊閉的房門，忽而笑了。
喬橋在屋裡躲了沒多久，就自己打開房門出來了。
畢竟已經快到了午飯的點，喬橋昨晚操心著要做的任務，晚飯沒吃好，早上又睡過去了，沒吃著早飯，這會兒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喬橋在屋裡反複回想著自己說的那些話，出門的時候羞恥感反而更重了。
好在宋以明很識相，沒有再提起剛才的事，安安靜靜地跟喬橋一起吃完了午飯，又跟喬橋一起牽著因為見到了喬橋，忽然興奮不已的鼇拜出門遛。
今天陽光正好，茂密的樹蔭蟬鳴底下，天氣也剛剛好。
喬橋早把剛才的尷尬拋到了天邊，高高興興的跟鼇拜瘋趕打鬨，累了就靠在宋以明肩膀上，跟宋以明說話。
一切都很好。
宋以明被嫌棄他走得太慢的喬橋拉著走，一臉的饜足，臉上的笑隔得大老遠都能看得見。
直到在往回走的路上，迎麵撞上了一個不速之客。
英俊帥氣的年輕男生很自來熟的走過來摸了摸被喬橋牽著的鼇拜，和喬橋對視了幾秒後，很友好地笑著叫了聲：“喬喬。”
然後視線移轉到了宋以明臉上。
宋明軒看著對麵笑容忽然消失的宋以明，勾唇笑了聲，說：“好久不見了，宋以明。”
第69章
喬橋把鼇拜送回後院, 順便走四處晃蕩了幾圈，覺得宋明軒應該已經跟宋以明講完話走了，才慢慢悠悠的走回去。
結果剛踏進門, 就聽到了一道語氣有些激動的質問聲。
“……宋以明, 你憑什麼啊？”
喬橋腳步一頓, 還沒來得及想好要不要回避, 已經跟坐在沙發上的宋以明和宋明軒對上了視線。
宋明軒繃緊的下顎弧度立刻柔下來，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很友好地衝喬橋招了招手說：“喬喬，快過來坐啊。”
喬橋猶豫了一下，走了過去。
客廳裡有三張沙發, 宋以明坐在靠裡側的那張單人沙發, 而宋明軒坐在靠門那張沙發的正中間，一個人占了一整張長沙發。
宋明軒看著喬橋走過來, 立刻往邊上挪了挪, 拍了拍旁邊，盛情邀請喬橋說：“我這兒寬敞, 到這兒來坐吧。”
喬橋看了看宋明軒，腳下仍然往宋以明那邊走了過去。宋以明想站起身，喬橋卻繞著宋以明跑了一圈, 在沙發扶手上坐下了。
宋以明側過身和歪著頭晃腿看著他的喬橋對視了兩秒，眉梢浮現出了幾分笑意，重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宋明軒表情很快地劃過一抹黯然, 又悄無聲息地消失了，臉上浮現出很燦爛的笑容, 輕聲喊了一聲：“喬喬。”
喬橋轉過頭去。
宋明軒看著喬橋的眼睛，語氣很輕、很認真地說：“你不要太容易就相信人了。”
“我跟你說, 宋以明他不是什麼好人，他這個人隻是空有一副好皮囊，實際上壞事做儘，心跟石頭一樣硬，你彆被——”
宋明軒的話忽然卡在了喉嚨裡。
因為他看見宋以明忽然伸手環住了喬橋的腰。喬橋很怕癢，一個激靈地弓起了背，然後哈哈笑著拿手去推宋以明的手。
因為重心不穩，差點從扶手上滑下去，這時宋以明手臂順勢輕輕一收，就直接把喬橋帶進了懷裡，手臂也貼著喬橋雪白的手臂，覆到了喬橋的手背上。
“你乾什麼啊。”
喬橋推了宋以明一把，沒能推動，就睜大眼睛去瞪宋以明。
宋以明這才鬆開了手，看著喬橋從懷裡跑出去，又把手搭在了喬橋剛才坐過，還有一點熱度的扶手上，說：“怕你摔著。”
“你不碰我我就不會摔著。”
喬橋揪著宋以明的手甩開，很煩宋以明的樣子，卻仍舊丟著寬敞的沙發不坐，挨著宋以明在單人沙發的扶手上重新坐了下來。
兩個人這一場明顯不同尋常親近的互動下來，一旁的宋明軒突然就顯得多餘了，剛才說過的話也變得蒼白起來。
宋明軒沉默了下來。
“你跟宋以明是有血緣關係的兄弟嗎？”喬橋忽然小聲地問。
宋明軒像是沒料到喬橋會和他說話，愣了一下，臉上忽然又有了笑容，說：“是啊，我爺爺跟他爺爺是親兄弟。”
“為什麼會這麼問？”宋明軒問。
“因為我覺得你們倆看起來好像關係不太好。”喬橋馬上又補充說：“可能是宋以明沒有在宋家長大的原因吧……”
宋明軒搖搖頭，說：“和這個無關。”
宋明軒暼了宋以明一眼，冷笑一聲說：“像他這種虛偽冷血，恩將仇報，連人性都沒有的東西，血緣關係對他來說，有和沒有都沒有區彆。”
喬橋擰起眉頭，有點不高興地說：“你乾這麼說話？”
宋以明碰了碰喬橋的手指頭，輕聲說：“沒事的，彆生氣。”
宋明軒當然看得見宋以明明目張膽的小動作，心煩地咬了咬牙，眼不見心不煩的移開了視線。
喬橋仍然不是很高興，很嚴肅地對宋明軒說：“是你自己跑來說要找宋以明的，現在又這麼說話，宋以明又沒有得罪你，你要是再這樣就趕緊走，我們不招待你了。”
宋明軒臉色有些發白，定定地看著喬橋，像是有點恍惚，聲音很低地說：“喬喬，如果你的記憶還在的話，肯定不會這麼說的……”
喬橋愣了一下。
記憶還在……是什麼意思？
喬橋回過神來，好像有一瞬間從宋明軒的眼裡看到了難過，但喬橋不確定，因為喬橋還沒來得及看清，宋明軒表情就又恢複如常了。
“宋以明是沒有得罪過我。”
宋明軒緩緩說：“可是他想殺我已經不是一次了，就在你剛才進門之前，宋以明還嘗試過要殺了我，隻可惜……”
宋明軒勾唇笑了一下，緩緩說：“他殺不了我。”
喬橋愣住了，呆了呆，轉頭看向宋以明。
宋以明從宋明軒身上收回視線，抬手抓住喬橋的手，說：“沒有。”
宋明軒聳了聳肩，說：“有沒有都沒什麼關係了，喬喬現在沒有記憶，自然憑你一張嘴怎麼說。”
“不過你應該很好奇。”
宋明軒又笑了一下，說：“你自負能力高強，想殺誰就殺誰，應該沒想到還有你殺不了的人吧？”
宋明軒神情很柔和的看了一眼喬橋，才神色倨傲地對宋以明說：“這世上不隻有你一個人能獲得神的垂青，我也擁有。”
“無論你費了多大的心思得到了權柄，坐上那個位置，這萬千世界從始至終都隻有一個神，隻要神還眷顧著我，你就永遠都殺不掉我。”
喬橋聽的雲裡霧裡。
這些詞彙單拎出來喬橋大概都知道，萬千世界應該是指的係統世界，神的話……大概是指的主神吧？
但是所有這些句子合起來，喬橋就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一個字都聽不懂了。
喬橋轉頭去看宋以明，宋以明牽著喬橋的手，靜靜地看著宋明軒，臉上表情沒有分毫變化。
宋以明問：“你還知道什麼？”
宋明軒卻隻笑了笑，沒有說話。
喬橋突然莫名地緊張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喬橋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卻敏銳地感覺到了氣氛中的不同尋常，無論是宋以明，還是宋明軒，莫名有種劍拔虜張的味道。
“你……”喬橋躊躇著，嘗試打破這種緊繃的氛圍，問：“難道你也是任務者嗎？”
“嗯。”宋明軒點頭。
喬橋表情有點驚訝，說：“那你……”
“我就是宋明軒，但也是任務者。”宋明軒解釋說：“和宋以明一樣，原本是這個世界的原住居民，因為一些原因才成為了任務者。”
宋明軒……
喬橋剛才在外麵顧著牽鼇拜，其實沒怎麼仔細聽宋明軒說什麼，但當他自我介紹說自己叫宋明軒的時候，喬橋卻很敏銳地聽到了。
就好像是一個很熟悉的東西，因為腦子裡已經有了記錄，所以不用怎麼仔細聽，也能在腦子裡形成印象。
喬橋感覺像是在哪裡聽到過，可是他完全想不起來自己有可能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
喬橋實在想不起來，便不再費腦筋想了，直接問宋明軒說：“我覺得你有點熟悉，我們之前是認識嗎？”
握著喬橋手的那隻手突然握緊了些。
宋明軒背就瞬間繃直了，胸口劇烈起伏，嘴唇顫了顫，問：“你……你想起來了？”
喬橋垂眼看了看旁邊抬眼看著他的宋以明，又看了看對麵滿臉期待的宋明軒，有點尷尬的撓了撓頭，說：“……沒有。”
喬橋看見宋明軒臉上顯而易見的失落，又補充說：“不過我的確沒有記憶，而且對你感到很熟悉，我想我們之前肯定是認識的。”
宋明軒“嗯”了一聲。
喬橋見宋明軒表情恢複了一些，又有點興奮的提議說：“要不你給我講講我以前的事吧，興許我還能想起來什麼。”
宋明軒卻猶豫了。
過了大約半分鐘，宋明軒看著喬橋活力滿滿的模樣，搖了搖頭，說：“有些事……我希望你能記起來，卻也不想你記起來。”
喬橋覺得宋明軒的表情很複雜，像是很憤恨，又很優心，還有一點難過。喬橋其實還想問，但是最終還是忍住了沒有再追問。
宋明軒臨到最後，起身打算離開的時候，才重新回到正題，把一開始在外麵就說要給宋以明帶的話帶了出來。
“爺爺讓你玩夠了就趕緊回公司學習。”
宋明軒說完話就走了，像是看宋以明一眼都心煩。
走出了門，忽然把出來送他的喬橋拉到了一邊，跟喬橋叮囑說：“喬喬，我知道你現在不信我，但是請你至少有一點防備，不要太相信宋以明。”
宋明軒給喬橋遞了張紙條，說：“這上麵是我的電話，有什麼需要幫助的，我隨時都在。”
喬橋把紙條塞進兜裡，轉身走回去，就看見宋以明正站在門邊，靜靜地望著他。
喬橋扭頭望了一下，發現從這個位置正好能看見宋明軒剛剛拉著喬橋說話。
喬橋突然感到有點心虛。
喬橋磨磨蹭蹭地走過去，還以為宋以明會問點什麼，結果宋以明什麼也沒說，表情一如既往地溫柔沉靜，問喬橋說：“要去看電影嗎？”
宋以明手扶著門框，低頭看著愣愣的喬橋，笑了笑，繼續說：“新上映的科幻電影，有3D眼鏡，私人影院的座椅還會動，要去嗎？”
喬橋眼睛噌的亮起來，立刻把一切都拋到腦後，興高采烈地高舉起手說：“要！”
第70章
很奇異的是, 在那之後，喬橋和宋以明兩個人誰也沒有再提起今天的事。
喬橋的生活又重新回到正軌，回歸了和在喬家時一樣無憂無慮的的少爺日子。
可能比在喬家的時候還在舒服自在一些。
因為不用上學, 也不用寫作業, 心心念念很久的奶牛小貓也接回來了。
每天除了拉著宋以明一起看電影、打遊戲, 拚樂高, 再就有事沒事地手把手教小貓拆家，心血來潮了就攆著鼇拜滿院子亂竄。
根本沒人能管得了喬橋。
宋以明不會約束喬橋一星半點，隻會讓賀榮告知彆墅裡其他人，如無必要少外出走動，注意避讓, 彆不長眼睛擋了小少爺的道兒。
於是短短的幾天時間下來, 這棟原本是作為Cat組織高層任務者大本營的彆墅就徹底變成了喬橋的遊樂場。
喬橋的小日子過得彆提多舒坦了。
不過也有一點兒不太自在的地方，就是宋以明總要跟他擠在一塊兒。
就像喬橋原本好好地窩在沙發裡打遊戲, 宋以明走過來, 在旁邊坐下來，然後一句話不說就要把喬橋拉進懷裡摟著。
屋裡一天到晚開著空調, 倒是也感覺不到夏天的炎熱，宋以明體溫也偏低，按理說應該是不至於有多熱的。
可喬橋就是覺得好熱, 後背跟宋以明胸膛的體溫貼著，臉總是不受控製地發燙，身體也熱。
喬橋扯著宋以明放在他腰上的手推, 卻連宋以明的手指頭都推不動。
喬橋隻好拿手當扇子扇風，佯裝熱的不行的抱怨說：“你鬆開我呀, 天氣這麼熱，我都快要熱死了。”
宋以明不會跟喬橋說“心靜自然涼”之類的安慰話。
宋以明隻會站起身, 身體力行的去把空調溫度調低，然後走去樓下拿幾盒冷飲冰淇淋上來，放到喬橋手上，讓喬橋沒辦法再喊熱。
喬橋手裡一冰，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就又被宋以明重新撈起來，圈在了兩腿之間。
喬橋這下找不到能抱怨的理由了，隻好換了個思路，改從宋以明身上找原因。
“挨著我你不會疼嗎？”喬橋扭過頭去看宋以明，仰著臉問他。
宋以明垂眼看著喬橋，緩緩笑著說：“不會。”
喬橋乾巴巴地“哦”了一聲，把腦袋又扭回去了。
喬橋一開始還胡思亂想，不知道宋以明要做什麼，結果宋以明動作很老實，就隻是抱著喬橋，沒有對喬橋做其他任何動作，放在喬橋腰上的手也很安分。
再加上宋以明實在是一個很儘職儘責的陪玩，又給擋傷害又幫背鍋的，最後還把擊殺都留給了喬橋，給了身為菜雞但愛玩的喬橋很好的體麵。
喬橋就是想挑也挑不出宋以明的錯處。
後來又被宋以明抓著抱了幾次，喬橋也就習慣了，以至於這天曆經千辛萬苦，遊戲終於打通了關後，喬橋激動得歡呼，順手一巴掌就拍到宋以明大腿上去了。
喬橋還琢磨著怎麼沒感覺呢，一轉頭才發現宋以明正看著他，再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手正搭在宋以明腿上。
“……你看什麼。”喬橋心虛但是很有氣勢地發問。
宋以明正要說話，放在前麵茶幾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喬橋鬆了口氣似的飛快轉過眼，發現是宋以明的手機。
喬橋離得近，伸手就把手機撈了過來，轉手遞給了宋以明。宋以明這才把視線從喬橋身上移開，暼了一眼手機屏，直接接通了。
喬橋少見宋以明這麼重視誰的電話，仰頭看了宋以明一眼，有點好奇地湊過去聽。
宋以明便把手機拿下來了點，按下功放鍵，叫了聲：“爺爺。”
“你最近在忙什麼，之前不是答應爺爺要到公司來報道的嗎？”一個很威嚴很有氣勢的老人聲音透過手機聽筒傳出來。
聽的喬橋整個人一肅。
宋以明手臂收緊，按住想往外溜的喬橋，說：“有些事要處理。”
“什麼事有這麼重要，讓你忙得連家都舍不得回？”老爺子說著忽然頓了頓，問：“我怎麼聽著你那邊倒是挺熱鬨的。”
喬橋一個激靈，這才發覺電視上的遊戲都沒關，趕忙去摸遙控。
因為實在太慌忙，手忙腳亂地差點沒把遙控扔出去。
還好被宋以明伸手從半空中抓住了，宋以明把遙控遞回到喬橋手裡，喬橋趕緊把還在滴滴咚咚響著的歡快遊戲背景音關了。
宋以明斂下笑意，手重新攬回到喬橋腰上，保證了喬橋跑不掉，才不急不緩地繼續說道：“是很重要，過幾天就回了。”
“你彆跟我再這兒畫餅，打了你多少次電話了，宋明軒請不回來你，是要老頭子我親自上門是吧？”
老爺子不容置喙的說：“今天就給我回來，晚上家裡聚會，我有重要的事宣布，你必須給我出席。”
宋以明看著正一門心思掰他的胳膊的喬橋，不置可否的說：“我先考慮一下。”
老爺子抬高了聲音：“考慮什麼？”
“我看不是你要考慮，是喬家那個喬橋要考慮吧？”
喬橋瞬間睜大了眼睛，也忘了掙紮了。
宋以明安撫地拍了拍喬橋的後腰，無聲地對喬橋說：“沒事。”
老爺子沒聽到宋以說話，中氣十足地“哼”了一聲，繼續說：“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最近乾了什麼，我不說你是給你麵子，你自己給我有點兒分寸，被一個小孩兒迷得神誌不清，丟下家裡那麼大個爛攤子不管，全圍著他一個人轉，我看你真是昏了頭了！”
宋以明這回乾脆沒回話，像是對老爺子說的那些話直接默認了。
“……”
老爺子拳頭打在棉花上，沒激起半點波瀾，頓了頓，語氣似乎緩和了些，又說：“你今晚把那孩子也一起帶回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路神仙把你迷成了這樣。”
宋以明語氣仍舊淡淡地，回應說：“我要先問過喬喬。”
喬橋沒想到宋以明竟然這麼說，趕緊去抓宋以明的手，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老爺子的語氣顯然不愉了，“怎麼！老頭子我一輩子也是見過不少大風大浪的，還不配見你那個寶貝疙瘩了？”
這次還沒等宋以明回話，老爺子就又說：“你的那個寶貝疙瘩現在應該就在旁邊吧？”
喬橋嚇得一激靈，立刻抬手捂住嘴，轉過頭又想溜。
宋以明抓住喬橋的胳膊，把跳起來的喬橋給撈了回來，麵對麵圈回懷裡，很無奈地說：“爺爺，您彆嚇唬他。”
老爺子“哼”了一聲，語氣頗有幾分陰陽怪氣地說：“我哪敢嚇唬他？你現在就已經不回家了，到時候恐怕連我這個爺爺都不認了。”
嘴上雖然是這麼說，再開口時，老爺子語氣還是放緩了許多，說：“喬家那小孩兒，今晚家裡聚會，你幫我把宋以明帶過來過來吃飯，聽到了沒有？”
喬橋在同齡人裡稱王稱霸，碰見長輩卻很乖巧，慫得沒眼看。
更何況對麵那個老爺子隔著電話都氣勢斐然，宋以明幫喬橋解圍的還沒說說出，喬橋就已經一口答應了。
“好、好的。”喬橋說。
宋以明跟老爺子說了聲，就把電話掛斷了，放下手機，低頭過去看喬橋，喬橋還一臉愣愣的，怔住了一樣。
宋以明覺得喬橋應該是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自己答應了什麼。
宋以明好笑，看了喬橋好一會兒，忍不住伸手在喬橋的鼻尖輕點了一下。
喬橋呆呆地抬起頭看宋以明。
“在想什麼？”宋以明問。
“想有沒有什麼借口可以用。”喬橋小聲嘀咕著說。
宋以明問：“那想到了嗎？”
“沒有！”喬橋滿臉苦惱的說：“怎麼辦啊，我可以說我剛走出門突然摔了一跤，然後走不了路了嗎？”
宋以明笑了。
喬橋也覺得這個理由實在離譜，但是即使他自己都覺得離譜，宋以明也不可以笑話他。
於是喬橋惱羞成怒的錘了宋以明一下，把脾氣發在了宋以明身上：“你笑什麼啊，很好笑嗎？”
宋以明挨了打，卻還笑得越發開心了，他難得地猶豫了一下，很真誠地跟喬橋建議說：“你還不如借口說、下不來床了，可能還更有說服力。”
“什麼意……”
喬橋說到一半忽然反應了過來，臉噌的一下紅了，睜大眼睛罵：“宋以明你有病啊！”
宋以明為了過個嘴癮差點捅了馬蜂窩，哪裡敢還嘴，任喬橋打了幾下，才接住了胸口的小拳頭，說：“喬喬，不用擔心，爺爺人很開明，不會為難你的。”
喬橋最終還是沒找借口逃。
當然不是因為宋以明這句話，而是因為喬橋覺得自己是個很守信用的人，所以答應了彆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於是晚上六點多，沒有駕照的喬橋和宋以明由賀榮開著車送去了那個傳說中的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