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皆知,眾人亦明了,這一擋,無疑是以卵擊石,絕處求生。
但是,不管是賀風,還是褚玉列、宵光和銀泠,他們執劍起身的那一刻,沒有一刻多餘的猶豫,本能使然,一往而無悔。
淩嵐也許不知道,自己那一瞬間的靈魂戰栗,將會深深刻入自己往後餘生的記憶中,永遠磨滅不去。
鏗鏘劍鳴響徹,四劍已與血魔劍悍然相迎。
淩嵐眼循繚亂的各劍走勢,屏氣凝神,眼未敢眨。
然而不過半晌,仿佛一石狠狠砸入水中般,波瀾驟起,兩方平衡忽地被打破。
“小心——”淩嵐驚懼憂憤,極力呐喊出聲,聲音顫抖而變調。
然而根本來不及,賀風嘴角已經滲出了絲絲血跡,“嘣”的一聲,四人同時爆開到半空,鮮血淋漓,被狠狠掀翻在地,沉悶的撞擊聲重重地捫擊著在場每個人的耳膜。
“賀竹之!”
“褚玉列!”
“段宵光!”
“銀泠!”
身後的丹院同窗間爆發出一陣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天空落下了絲絲微微的細雨,雨水裹挾著他們麵容指尖、衣袖袍角的鮮血,絲絲縷縷,成股地緩緩流下。
暗紅的土地此刻漸漸顯出了更加觸目驚心的血紅。
剩下不到四分之一尚能抵禦的弟子全都向這邊跑來。
“你們這些小嘍囉,竟然也敢上前來找死。”黑妙踏風回到樹梢間,談笑間銀鈴旗聲又響起。
“淩遲!”
樹中眼睛複又閉上,黑洞中開始投擲出帶有極大衝力的石塊來。
“呃啊!”拳頭大的石塊將剛剛咬牙顫抖著站起的宵光打的狠狠向後踉蹌一步。
長聚帶領跑上前來的人緊忙抽劍砍石抵擋,一邊時刻兼顧護著地上能力透支、渾身浴血的賀風褚玉列等人。
淩嵐在經曆了數次反複輾轉的咬牙忍淚、嘗試站起後,終於在黑妙“淩遲”命令發出後的那一刻,她拖著灌鉛似沉重的左腿,搖搖晃晃地躬身站了起來。
攻擊而來的石塊快而重,她第一次學著在承受著劇痛的情況下笨拙地自護和作戰。
眼前的世界搖搖晃晃,模糊不清,仿佛隔著一層淚霧。
身邊的丹院同窗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倒下之後,便隻能任由石塊重重砸在身體的每個部位,痛苦萬分。
淩嵐此時根本就沒能力去可憐、去拯救其他人,因為她連自己都救不了,甚至不知在哪一刻,自己也會成為他們之一。
終於,一塊碩大的石塊正正陰狠地擊中了她的小腹。
一口鮮血不受控地狂湧而出,她已經徹底沒有力氣再嘶喊出聲,“噗通”一聲雙膝沉重跪地,僅餘右手握著插地的佩劍勉強支撐起殘破半躬的身體。
攻擊並沒有結束,雪上加霜的是,一塊厚重的石頭再一次朝著她的麵門飛速而來,待看清眼前這一幕,淩嵐眼睛遽然睜大。
恐懼、害怕、無助、自私,那一瞬間,腦中被掩藏許久的東西趁機複出,攻城略地,有如萬馬奔騰。
那些都是她極其厭惡卻始終無法克服的阻障。
初至書中時有過,被反派賀風挾持時有過,天之崖冒頭並嘗試克服過,如今,終是……
突然間,周圍的涼風凝滯,微雨停歇。
淩嵐撞進了一個混雜著濃濃血腥鐵鏽味和淡淡雨後新竹清香氣息的堅實頸窩。
仿佛隔絕了外界所有的黑暗和臟汙,隻是一瞬間,她再也感受不到來自外界給予的無儘恐懼和深邃疼痛。
血肉與石塊沉悶的撞擊聲清晰響在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