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風愣愣仰望著她的背影，周遭瞬間安靜下來，隻餘下風吹鬢角的細小聲音。
陣中兩人，一跪一立，困於小小一方保護罩內，仿佛連空氣都變得稀薄起來。而他們的頭頂，是一把攜悍然靈力的除魔雙劍。
她在從死神的手中強行索要一線生機。
“定風波加上你身上吸走的劍靈，不應該失敗的。”淩嵐背對賀風，語氣中疑竇叢生。
定風波對上滿庭芳，勢均力敵。而賀風修為如斯，對上千人共築的陣法也絕不會如此輕易就敗。
“怎麼回事？”
“成王敗寇，已成定數，如此而已。”賀風眸光低垂，自嘲一笑:“淩宮，你走吧。”
淩嵐頓時氣從心來:“你這話什麼意思？”
賀風忽然勾唇一笑，似是自嘲般，道:“你不是仙門的臥底嗎？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淩嵐抵抗劍影的手一抖，驚詫回頭:“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這些重要嗎？”
淩嵐心中忽然湧起一股強烈的預感，雖是疑問，卻是肯定的語氣:“從一開始，你就知道？”
賀風深深望進對方的眼中，這次卻沒有接話。
淩嵐身邊漸漸燃起了幽微的淺淡綠火，她在燃燒自己的靈力。
“焚靈為引，攻城略地，釋！”
霎時間，焚靈所凝聚起的強大力量向上衝擊直逼劍影，爆破聲隨綠影一齊自半空落下。
淩嵐終於徹底回身，一步一步向賀風逼近而來。
“既然一開始就知道，那為什麼還要放我這樣一個危險的人在身邊？”
“哦不對，我的修為是後來才恢……”淩嵐忽然全身一僵，她目光陡轉:“不對，那你，為什麼還要幫我恢複修為？”
賀風張了張嘴，最終卻沒有說什麼。
“因為他喜歡你。”一道悠遠的聲音傳來。
淩嵐一震，頓時頭皮發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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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眾人更是被這道混亂之中見縫插針的聲音驚了一個踉蹌，紛紛回頭看去。
目光焦點之處，高翊撐地勉強站起，抹了一把唇角的血跡，痞笑道:“淩嵐，這個家夥喜歡你，但是他傲嬌就不說，所以我今天來揭揭他的短。”
淩嵐驀然愣在了原地。
周遭一時鴉雀無聲，仿佛聽到了什麼驚天大瓜般，半天沒回過神來。
須臾，周圍沸水煮開般揚揚言語起來。
“什麼，大魔頭賀風喜歡咱們淩宮？”
“原來當初那些話本故事竟都是真的，我還一直以為那是一場陰謀，為作局而為之。”
另一批人反駁道:“不可能，賀風這種弑師叛友的人怎麼可能會有真情？更何況愛上的那個人還是與他立場敵對的仙門女宮。”
“對，我覺得是他識破淩宮的臥底身份後，想利用或策反淩宮，加上淩宮清冷且在此事上無甚經驗，所以才想出此等謊言來騙情。”
“我反倒覺得，定是他看眼下局勢對他不利，欲逃脫而想出的新招數。”
褚玉列眉頭輕擰，似是被這些言論擾得有點兒煩躁。
而淩嵐立於原地，始終沒有回頭。
仿佛是不敢置信般，但是她又明白並不是像他們議論的那樣，處處滴著陰謀的鮮血。
可是，他助她恢複修為那時，她明明剛潛入風源門不久，為何會……
想到這兒，淩嵐瞳孔驟縮，微顫的心倏然重重跳動起來，感覺自己快要喘不過來氣。
她僵著身子回頭，緩緩傾身蹲在了賀風的身前。
乾澀的嗓子幾乎發不出音來，終於，她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顫抖:“賀竹之，你……還記得我嗎？”
賀風掩在黑袍袖子中的手不住顫抖起來，他微垂的眼眸抬起，直直盯向淩嵐紅紅的眼睛，啞聲道:“我……流雪川中，屍山血海之上，我曾見過你。”
淩嵐忽而一怔，隨即偏頭笑出聲來。心道:“我在想什麼呢，怎麼可能？”
賀風眼睛緊緊跟著她，那一刻，他眼中閃過一抹灰暗的落寞。
他知道，淩嵐喜歡的不是他。
從始至終就知道。
賀風用滴血的雙手重新為自己披上一身刺蝟鎧甲。他道:“淩宮，如今我外在的和心底的尊嚴都已經被赤裸裸攤開，狠狠踩入了塵埃泥濘之中。你看也看了，現在，可以離開我了嗎？”
淩嵐輕笑一聲，舉起了右手。
賀風不解地看著她。
下一刻，一個溫熱的手撫上了他的麵頰。
他心內一震。
那隻手摩挲在他的臉上，大拇指輕輕地抹去了他臉上的那抹血痕。
“淩嵐，你……”
淩嵐右手落在了他的右肩，扶著他的肩膀身子微微前傾。
她的臉離賀風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最後相錯而過停在了賀風的耳邊。
“那我也告訴你。”淩嵐的聲音縈繞耳畔，一股熱流朝賀風的耳朵撲麵而來。“賀竹之，你以為一切我都沒看出來嗎？我不傻，我有眼，心有竅，眼前萬象，我會自己看，我會自己感受。”
賀風感覺自己的耳朵灼熱起來。
而淩嵐絲毫未覺，仍在繼續:“前兩次攻上清行和約戰淩霜我並未在場，因此不作他論。從夜探時蕪開始，你表麵打著攻克修仙界的幌子，實則更像是暗中在尋找什麼。因為每次事情的結果往往和你事先的目的構想格格不入，在外人看來相差不大，實則相去甚遠。”
賀風內心狠狠一震。
“你真正的目的，從始至終都是段宏！”淩嵐一錘定音。
從夜探時蕪到如今，足夠她看清一個人縛鎖在迷霧背後的真正目的。
淩嵐拉開了二人的距離，莞爾道:“我說的可對？賀竹之！”
賀風雙眸微顫，漣漪散開的澄澈眼波中，倒映出的是眼前這個明媚如初的女子。
“然否？”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