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火把劈啪作響,便是張次公的跪地告饒。
中年人跨坐馬上,沒有應聲。
靜靜地看了會兒,看的張次公自己住了嘴,汗如雨下,這才開口。
他的聲音平穩,普通,與大多數人一樣沒有特色,但普通,不代表有人可以忽視他的話。
“我一早就看出你驕狂自大,念在你臨戰勇猛,以為做個武將也無妨。”
“可誰知,你膽大包天…”
中年人停頓片刻,似乎在無奈,在慍怒!
“我的外甥,你也敢動?”
跪地匍匐的張次公心底一顫,狡辯、開脫的話還在嘴邊,便又聽一句:
“若非茲事體大,我現在就斬了你!”
話音剛落。
漫山人發殺機,天地反覆!
……
這夜。
逃命的沒逃出去,設伏的沒伏擊到人,都返回了長安。
逃命,自然說的是劉陵、張次公。
而設伏。
說的是大將軍,衛青!
他曾對劉陵講,讓朝廷出動大軍以及自己,劉陵還不配,難道……張次公就配了?
不,他更不配。
齊出北軍精銳,防的是淮南國!
徹查謀反一案,廷尉隻是表麵,軍隊才是裡子!
皇帝告訴太子時刻警惕,並非虛言,而是身體力行,劉徹始終都知道,什麼才是權力的核心。
一如當年。
太皇太後剛逝去,皇帝便罷免了長樂衛尉,從此空置,以未央衛尉獨攬衛尉大權,執掌南軍!
大漢有兩支中央常備軍。
一為南軍,戍衛宮廷。
一為北軍,守衛京師。
南、北二軍在劉徹登基後,多次進行擴編,人數、主將都有調整。
但萬變不離其宗,越調整,皇帝對其的掌控便越深,而軍隊最大的改變,就是多了一位大將軍。
節製諸將的大將軍!
如今,衛青這位大將軍率軍回朝,第一件事……便是入宮請罪。
隔日。
朝會。
“臣識人不明,用人不當,請陛下責罰。”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大將軍已將岸頭侯擒回,何罪之有?”
“謝陛下。”
似乎天大的事情,被皇帝與大將軍三言兩語,就輕飄飄給揭過去了。
可實際上,並非如此。
此刻,宣室殿內重臣雲集,九卿在列,皇帝和小舅子的雙簧還在唱著。
大將軍又施一禮,再道:
“稟陛下,昨日岸頭侯行刺太子,臣於長安城外將其捉拿,與其同行者,還有淮南王之女,劉陵!”
“哦?”
隻見龍榻上的皇帝眉頭微皺,“屬實?”
“臣已將其交由廷尉府關押,而且兩日前,廷尉張湯傳信,淮南王舉兵謀反,現已被鎮壓!”
嗡!
這次無需皇帝表演了。
大臣們也不再看戲,嘩然之際,有性急者連忙問道:“舉兵幾萬?牽連幾何?”
問話者,是禦史大夫李蔡。
衛青側過身來,“王國衛隊被張湯挾製,淮南王發賓客於宮室抵抗,兵敗,已被幽禁。”
呼!
殿內眾人聞言都鬆了口氣。
大將軍把此次謀反說的嚴重,可到頭來,不就是胎死腹中嘛。
搞得一驚一乍的,還以為出了大亂子,沒想到依舊是在唱戲。
李蔡沒了緊張,退回原位。
他是個直性子的,配合陛下演戲向來不是他的專長,這種事,有其他人。
“咳,咳咳!”
年近八旬的丞相公孫弘緩緩睜開眼,咳嗽了兩聲,將殿內聲音都壓下去後,方才蒼聲道:
“淮南王謀反,其女卻與行刺太子之人同行,此間恐有齷齪。”
“陛下,老臣以為當嚴查,朝廷不會冤枉忠臣良將,但也不能放過任何一個亂臣賊子。”
“勾結諸侯王謀逆者,皆當治罪!”
話到此處。
老態龍鐘的丞相轉過身來,望向眾人,慢吞吞道:“諸位以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