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塵仙尊若有所思地打量她。
蘇蓁平靜地與他對視。
有一瞬間,她真的想抓起他的領子問問,他為何會那麼蠢,會相信自己能做出屠城的事。
但是,他或許隻是不在乎她,不想費那麼多腦子。
玉塵仙尊微微皺眉,“你的靈壓稍有不穩,是否胸有鬱結?若是不能開解,對修行有害無益,更彆說一旦心神失守,你在修煉元神術法時……”
“更容易走火入魔。”
蘇蓁也知道這個,“一時半會解不開,但是我不會出事的,我有數。”
“既如此……”
玉塵仙尊沉吟一聲,“可還有疑難不解之處?”
蘇蓁頓時心情複雜。
她若是真有不懂的要請教他,那也是金仙境修士需要麵對的問題,但凡說出口,他就會意識到不對之處。
蘇蓁搖頭,“我那邊有典籍參詳,不勞師尊費心。”
玉塵仙尊又沉默一陣,“你從不讓我費心。”
確實。
蘇蓁這麼想著。
就算是日後,他們也隻是因柳雲遙而互相爭吵指責罷了。
等她徹底成了魔修,她也一直藏著掖著,若非是飛鳶城那件事,她也不會暴露。
而暴露之後,她很快就死了,確實沒怎麼讓他為難過。
倘若沒有屠城一事,倘若她隻是成了魔修,倒也未必會被帶去懲仙台處刑,屆時等他傷愈醒來,或許還真的會費心一下,關於如何處置她。
可是都沒有。
她既然犯下那般大罪,旁人就都不必猶豫了。
蘇蓁一想起這些就心亂如麻,主要還是憤怒,甚至有些壓抑不住殺意。
玉塵仙尊若有所覺地抬眸看她。
——不行。
他若是想對她讀心取念,她如今很難抵抗,雖說他從不輕易對徒弟做這種事,但蘇蓁也不願冒險。
蘇蓁眼珠一轉,“師尊,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玉塵仙尊以目相詢。
蘇蓁施展了傳音之術,與他密語道:“朝華仙尊是不是姓蕭?”
玉塵仙尊:“?”
他默默點頭。
柳雲遙在旁邊一臉迷惑。
薑望瞥了蘇蓁一眼,他知道她用了傳音,以他們的修為差距,他若是想聽也不是聽不到,隻是不屑於去聽。
當然,他若是聽了,蘇蓁也必然會知道。
玉塵仙尊似乎想說些什麼,蘇蓁又搶著道:“師尊曾經與他見過麼?”
這句話卻是沒有再傳音了。
“見過。”
玉塵仙尊沉吟道:“我初入危雲峰那些年,在任宗主還是景陽仙尊,她比我師尊高了一輩……”
他的師父,上一任危雲峰首座,隕落時是金仙境,不曾晉入準聖境,所以沒有仙尊稱號。
“他一心潛修,鮮少露麵。”
玉塵仙尊遲疑片刻,“我入門後,隻遠遠見過他幾次,對他沒什麼印象,後來……”
景陽仙尊年少成名,聲威顯赫,曾經也仗劍挑翻九界各路強者,因得劍聖之名。
她門徒眾多,親傳弟子有十幾位,彼時朝華仙尊也不是仙尊,隻是一個天賦優異的年輕修士。
他的師兄師姐乃至師侄們當中,都有好幾位絕世天才。
他不遜於他們,也並不比他們強多少,更何況年歲小了許多,在天賦相差無幾時,境界肯定就比不上了。
外人也隻當景陽仙尊又收了一個天資優異的徒兒,但她有太多厲害的親傳弟子,就顯得蕭鬱沒那麼出挑。
蘇蓁原本對蕭鬱的事沒太多興趣,剛剛冒然提起,也隻是不想讓師父查探自己的異樣。
此時這麼一說,倒也多了幾分好奇。
才要開口,旁邊柳雲遙又忍不住打斷道:“你們在說什麼?”
蘇蓁看了她一眼,“今日來的那位。”
柳雲遙麵色一僵。
她明白魔族血統意味著什麼,也知道但凡此事暴露,會招惹無數禍患。
旁人就算了,那可是朝華仙尊。
但凡拜入天元宗的修士,都聽說過宗門裡曆任仙尊的事跡,誰不知道他的赫赫凶名?
那位曾經殺穿九界,連魔神都毀去一個,哪怕沒有證據表明他不喜魔族,她也不敢去想最壞的結果。
而且無論是哪位仙尊,都不會針對一個小小鍛體境修士——
若是真看她不順眼,隻會像清除路邊雜草一般,抬抬手就將人殺了,殺完也不可能放在心上。
玉塵仙尊輕歎一聲,“我還沒說完呢。”
蘇蓁知道他在給小徒弟解圍,也懶得多言,“哦,師尊方才講到哪裡了?”
玉塵仙尊卻沒立刻往下講,隻是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道:“你與他——”
他停了一下,終究什麼都沒問。
又繼續道:“後來景陽仙尊飛升,凝寒仙尊繼任宗主,師尊帶著我們前去明心殿拜見,我又與蕭師叔見了一回,那時他已是淩霄峰有數的高手了。”
玉塵仙尊思忖道:“他與師尊打招呼,旋即看向我們,問我們當中有沒有人姓徐。”
蘇蓁挑起眉,“你與你的一眾同門當中,隻有你姓徐吧?”
玉塵仙尊點頭,“我站了出來,他就說……”
廳堂裡的三個徒弟同時看向他,顯然所有人都想知道後續。
麵對著三雙眼睛,玉塵仙尊緩緩開口道:“他說,原來就是你小子啊。”
蘇蓁:“?”
蘇蓁直接笑出聲來,原先糟糕的心情莫名好了幾分。
若是蕭鬱這麼說,她倒是完全能想象其神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