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成為魔神的體驗如何。”
“謝邀,但是這問題你自己不也能回答?”
兩人在魔界的荒原上漫步,深淵的裂口在背後漸漸遠去,惡瘴在崖壁間翻騰湧動,有一部分黑霧漫到地麵,在淡紅的沙土上逡巡。
他們在沒過腳踝的瘴氣裡行走。
惡瘴無聲鑽入他們體內,又輕輕飄出來,仿佛那不是血肉之軀,而是沒有實體的幻象。
不過,凡是蹭到他們身軀的瘴氣,色澤都越發暗沉,從暗紫變成了純黑,而且又將周遭的大片惡瘴都熏染得漆黑。
隻眨眼間,方圓百裡的荒漠,都被沉沉黑霧籠罩。
“咱倆的感覺應該不太一樣?”
蕭鬱不讚同地道:“畢竟你是最初的靈魂,而我把那玩意兒‘吃’了。”
蘇蓁還在努力適應新的形態和力量。
她如今展露的是人身,和以前看似彆無二致,但這隻是魔神力量的縮影。
在成為魔神之前,人身和妖身都是她真實本體,隻是形態不同罷了,這中間還是有很大區彆的。
除此之外,她還能感應到很多很多活物的靈魂。
他們位於九界的各個地方,乃至這些大位麵的夾縫中。
他們憤怒,他們不甘,他們被負麵情緒籠罩,他們因為各種緣故滿心殺意。
他們並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但他們的情緒和欲望本身,就是對她的呼喚,她隻要回應他們,就能得到信徒。
“我的感覺就是……”
蘇蓁默然片刻,“我要先習慣他們的聲音和想法。”
倘若是尋常人,可能瞬間就會被那些情緒擊垮,魔神自然沒有這種煩惱,隻是會讓她有點難以集中精力。
不過她自己也能感覺到,隨著時間推移,她就能漸漸習慣,它們很快就無法再造成任何乾擾。
也徹底變成她的感知世界裡常駐的一部分,仿佛本該如此。
蕭鬱完全理解,畢竟他也是這麼過來的,“你打算回應它們麼?”
蘇蓁看了他一眼,“你沒這麼做。”
蕭鬱搖頭,“你應該也看到了,我都自顧不暇了,哪有時間乾彆的,再說我本來也懶得理他們。”
魔神們的力量上限幾乎已經固定,並沒有變強變弱的說法。
信徒與眷屬都是祂們的工具,這些人為了魔神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滿足祂們的欲望。
譬如說千乘教的祝祭們四處搜羅典籍,帶回教中讓更多人學習,通過契印的傳遞,法神和他們共享一切新知識。
譬如噬魂教的人四處濫殺獻祭,亦或是找那些滿腔仇恨的祭品,將這樣的生命獻給血神,血神吞噬他們,並不會因此獲得更多的力量。
但魔神們會在這些過程裡獲得“快樂”。
這既是祂們生前的執念,也是祂們成為魔神後、所有的靈魂共同持有的最強烈的渴望。
“…
…但我沒那麼想殺人。”
蘇蓁無奈地道:“畢竟我是鑽空子成的魔神,這位格也隻是強加給我的……”
她雖然不抗拒這件事,但對這事本身並無愛好。
從某種角度上說,她和血神的位格其實有點重合,但本質是還是有區彆,因為血神喜歡回應想要製造痛苦的人,殺戮對他們而言隻是一種手段。
“而你是這種手段本身。”
蕭鬱總結道,“若非是天道所限,要保持六魔神存在的狀態,否則你可以試試吞噬血神的。”
蘇蓁並不是特彆心動,血神的力量本源其實是痛苦,“算了吧,換成法神還有點意思。”
蕭鬱饒有興趣地道:“闍梨的過去如何?你倆相似麼?”
“實話實說,我覺得差得挺多的,我遠遠沒有她那麼,嗯,執著。”
蘇蓁一時都找不出合適的詞來描述那家夥了,“她父母對她很好,她隻留下幾句話,然後說走就走,在天元宗的那些年裡,連一封信都不曾給他們送過。”
想想母親,自己總歸是做不出這種事來的。
而且除此之外,她們也有太多不同之處,當年她在宗門裡修煉也很刻苦,卻絕對沒有這麼廢寢忘食,該出去玩也出去玩的。
“法神以前是東域人?”
蕭鬱詫異道:“我還真不知道祂在天元宗,她是哪一脈的?師父是誰?”
看來書裡是沒寫過這個。
蘇蓁好笑地道:“你的同門前輩,不過那會兒景陽仙尊都很年輕,也就是地仙境,那個掌案長老你未必知道……”
蕭鬱輕輕吸了口氣,“我知道了!我小時候聽過這件事,聽峰內前輩說起來,差不多兩千年前,宗門裡出了一個極為厲害的魔修,而且據說她的師父師兄師姐,後來都去追殺她,但都消失在魔界。”
這何止是厲害的魔修。
蘇蓁輕輕一哂,“他們不是追殺她,是去追隨她的。”
然後講述了記憶裡的經曆,“那位二師姐姓林,多半是林太祝的母親,是法神的神侍之一,我沒見過本人,但是聽說過一點事跡。”
又說起那個讓法神抄書的散修,“那人可能是葉欣的師父,我聽太祝大人說過,他是上極宗的叛徒,那本書多半是他從昆墟帶出去的,為了偷梁換柱,才找人抄寫,也不知道後事如何。”
蕭鬱津津有味地聽著,“你去問問你的老上司,說不定他知道呢。”
蘇蓁瞥著他,“前輩就不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