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查的消息是有意泄露給犯罪者的。
如果千夜和比爾伯勒毫不知情地回來了,那麼其中或有隱情。
如果他們遭受了威脅,那麼在那些據點裡麵會有救援。
可是他們消失了。
這是中也留給他們解釋的最後一個機會。
中也將酒輕輕放回到桌麵,給部下打了個電話。
“排查整個橫濱,見到鬆旭齋千夜和比爾伯勒·諾伊曼,就地擊殺。千夜的異能尚不清楚,諾伊曼的異能疑似與數據入侵有關。”
他拿起帽子戴上,轉身推門離開。
風鈴輕輕響了一聲,清脆的樂音如破碎玻璃般落了滿地。
對黑手黨造成威脅的人,必須立即清理。
午夜的時分的鐳缽街並非一片死寂。
遠處打架鬥毆的聲音,夾雜著偶爾傳來的幾聲大罵;野狗“嗚嗚”地對著月亮嚎叫,它們瘦骨嶙峋,眼睛餓得發綠,比惡狼還要更加凶殘幾分。
住在這裡的人永遠都彆想擁有太平的生活。
千夜並不是第一次來這裡——恰恰相反,他在這裡出生,在這裡長大。
這裡是他的噩夢。
由於他的母親去世得很早,又不知道父親是誰,因而在五六歲的年紀,千夜就學會了如何自力更生。
千夜此生的第一位導師是位名叫諾曼的落魄魔術師。
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魔術手法就是諾曼教導的成果。
本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踏足這裡了,卻不曾想,八年之後他竟以這種方式再度闖入。
千夜背著比爾伯勒在鐳缽街縱橫交錯的道路上走著,入眼儘是一成不變的貧窮與混亂。
儘管那麼多年沒來,他依舊能夠走得毫無遲疑。
因為他腳下是從城區前往老師家裡的路——是他多年前天天要走的路。
往日的回憶隨著千夜逐漸深入鐳缽街變得愈發鮮活。
——那個石墩子,標記著第一次見到老師的地方;
——那道傾頹的牆下是第一次表演魔術的地方;
——在那塊地方跌過一跤,半個月沒法出去表演差點餓死;
——還有那裡,那裡......
千夜的腳步越走越快,最後在一座搖搖欲墜的小屋前停了下來。
身後傳來比爾伯勒的聲音“這裡......”
千夜點了下頭“你沒記錯,是你把我撿回去的那地方。”
他在門前站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推開了房門。
屋內黑洞洞的,也許是因為太久沒住人,其內傳來一股淡淡的黴味。
屋內空間不大,桌上放著一整套疊得整整齊齊的魔術師服裝——可惜已經腐壞得不成樣子了。
即使在死前,老師依舊掙紮著將自己視若珍寶的表演服裝疊好放在桌上,這才咽下最後一口氣。
千夜曾經問過老師“您那麼厲害,為什麼不去城市裡的劇院表演魔術?那樣就不需要來這種臟亂的地方生活了。”
諾曼抽了口煙,垂下眼簾“我做了不好的事情......不配再去魔術師的舞台上表演了。我是來贖罪的,用我的餘生。”
那時候的千夜不懂這些,詢問道“您既然能賺到錢,讓自己過更好的生活,為什麼偏要來這裡贖罪呢?隻要能活下去,其他的事情都無關緊要吧?”
諾曼笑了笑,說了句在當時的千夜看來相當令人費解的話“千夜,如果在未來的某一天,你遇到了一個對你很重要的人或者事物,就要守護好他。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動搖或者猶豫。動搖隻會讓你失去所有,然後悔恨終生。”
回想起多年前那段充斥著貧窮,卻被歡聲笑語填滿的日子,千夜歎了口氣。
可惜,老師在八年前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日子裡,老死在家中。
九歲的千夜默默在門口不吃不喝地蹲了幾天,餓到渾渾噩噩神誌不清的時候,被比爾伯勒以及他的養父帶去了城區。
那個時候的情形千夜記得不甚清晰。或許是因為饑餓,又或許是因為老師去世所帶來的傷痛。
許久之後千夜才偶然得知,其實他能夠去到城區,完全是因為諾曼在死前一段時間硬著頭皮給曾經的朋友寄了信。